“哦,是谁?”她跨过门槛,说话的声音轻如微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
“峨嵋,胭月。”
薛纯的脚步一顿,旋身看向他,明亮如秋水的眼眸在日光下更显光芒,“胭月?”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却掩盖不住底下铺天盖地的杀气。
穆臣忍住往后退的冲动,清了清嗓子,“不错,就是她。”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女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光凭胭月给他下“一线牵”这笔账,就足够他好好给她上个眼药了。“峨嵋派如今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自然要趁盛多给门下捞点油水,只不过,峨嵋派找的,乃是早已归顺我穆家的浮江山庄。”
各大门派中人少的几十,多的上千,这么多人,自然少不得要花销。这钱从哪儿来呢?自然少不得问下面的人要。守一方平安,得一年进奉,也是默认的规矩。不过有钱的地界就那么多,门派林立,自然少不得你争我夺。不过敢欺负到穆家头上的,峨嵋派是头一个。
“时移世易啊……”穆臣自嘲得一笑。当日追风客栈在江湖上如日中天,谁又能想到,短短数月,竟然连自己手下的庄子都要保不住了呢?
薛纯早已坐下倒了杯茶,清凌凌的茶水划入喉中,将她血液里翻滚着的躁动压下去了几分,“区区一个浮江山庄,居然要劳动峨嵋派掌门亲自出手?”
穆臣也掀袍坐下来,“这正是我担心的,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谁知道这女人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自打生死湖一役,秦风秦寒两兄弟不见之后,他身边再没了人看守,痛快之余又难免想起那颗牵制他的蛊药。眼下见薛纯与胭月势同水火,心思便活泛起来,“薛姑娘可知‘一线牵’。”
“你中了‘一线牵’?胭月给你下的?”不愧是谢韫身边的人,一点就透。
穆臣无奈苦笑,“自打请薛姑娘任穆家家主之日起,穆某便决意坦诚相告,不错,胭月当日给我下了‘一线牵’作为牵掣,从我这儿一共拿走了六百万两。所以我才说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已有了六百万两银子,又如何会把区区一个浮江山庄放在眼里呢?
薛纯似笑非笑,“只怕应是自打穆少主请我做穆家家主之前,便已料到今日情境了吧。”穆臣穆小狐狸的名号也不是白得的,她说他为何会请自己一个外人来做穆家家主,原来,是为了对付胭月。
穆臣被拆穿也不羞惭,只是提着茶壶替她将茶倒得八分满,然后又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举杯笑道:“若是薛姑娘介怀,穆臣便在此以茶代酒,算是赔罪了。”他一饮而尽,还煞有介事地将杯底翻过来给她看。
两人相视一笑,笑中带着不必言破的默契。
*
京城,信王府。
明艳的红灯挂满了王府的每一处回廊,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向世人宣告迎回少主人的喜悦。一片明亮中,一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负手而立,面对着院中的梨树,望得出神。
一缕微风飘过,细嫩的花骨朵儿轻颤起来,飘下细碎的白色花瓣。背着光看不清他的眉眼,却见他嘴角微微上调,露出一丝清冷的弧度,“你来了。”
风声戛然而止。
院中蓦地出现一人,谢韫转过身,望向来人,“久违了,冯掌门。”
冯钦见过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之态,今日再见,眼前的年轻人倨傲依旧,却更添了几分深沉如墨的冷峻。
“确实是久违了。世子知道我会来?”
谢韫淡淡道:“自我回京以来,在这信王府过了十二夜,便来了十二个高手,那位的耐心有限,想来,也该是冯掌门出手的时候了。”
冯钦微微一叹:“不错,十二个高手,无一生还。”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跟谢韫为敌。他甚至已经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究竟境界几何!然而……
想到华山满门荣耀,冯钦还是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儒者剑,杀机,顿现!他叱喝一声,挥退剑鞘,拔剑便刺,一出手便是最决绝的一招"枯木逢春",来势如同青绿苍莽,裹挟着凛冬的杀机呈浩瀚之势而下!
清凉的剑光映在他脸上,照亮了那一双决绝的眼。
剑风凛冽扑面,刺得人面颊生疼,即便是躲在暗处的秦风秦寒两兄弟都忍不住瑟缩了下,可谢韫没有躲,他不慌不忙地一抬手,动作那样闲逸优雅,仿佛不是在和人生死对决,只是翻页书、喝口茶那么简单轻松。然后这随意的一抬手,却已然止住了冯钦的剑!进不了,退不得,逃,不,脱!
冯钦憋红了脸,也没能撼动他分毫,不由心下大惊。此时,却听对面的年轻人轻声道:“你就是用这只手,刺伤她的吗?”
杀意!漫天的杀意此刻才倾泻而出!
秦风秦寒眼前一晃,只听得一声惨叫,冯钦的剑便已哐当落地。不,落地的不仅仅是他的剑,还有他那只握剑的手,伤了薛纯的手。
谢韫俯下身捡起剑,朝已往后退了不少的冯钦信步走来,他走一步,冯钦便连退三步,可他却不敢逃。无他,这一交手冯钦已然明白,谢韫的武功早已在他之上百倍!便是这一转身的功夫,他就能杀了自己!所以他不敢转身,不是不想逃,而是不能逃!
“世子的武功竟有如此进益”冯钦因失血而苍白的唇颤抖着,“真是令冯某佩服。”他背靠上了墙,已然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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