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气息令她室息,没等她反应过来,他推开她,一声不响的离开。她想追过去,转念一想,他忽然有这样的举动,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让他自己冷静冷静就好。
游泳池,周樵樵又是一猛子扎进水里,不停地游,筋疲力尽了还不停下。在水中,没有人能分辨出他脸上的是水还是泪。
如果思念有颜色,那它一定是泛着血腥的红,像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一下一下在心头捅出深浅不一的窟窿,那种空虚感,任多少qíng绪也填不满。
体力耗尽了,他疲倦的靠在泳池边上,等他睁开眼睛,看到沈阡陌陌拿着条大浴巾蹲在泳池边上看他,一脸的关切。
他疲倦的闭着眼睛,身体就那样飘在水里,她不说话,手轻轻地抚着他额头,唇柔柔的贴上去吻。
这两片温热的嘴唇花瓣一般柔软,有点像她,周樵樵闭着眼睛,想起他小的时候,每次挨他爸爸打或者是受了别的委屈,她总是会这么安慰他;而她不高兴的时候,他会把她紧紧的搂在自己小小的、不甚宽阔的怀抱里。
很小很小,不知道是从几岁开始,他俩就有一种相依为命之感,他觉得自己是个小男子汉,可以保护她很多年,可惜只是一转眼,人就长大了,她不再需要他,没有他在,她也活得很好,而他却把日子过得一团糟。
宣传片拍摄的很顺利,军区领导看过以后也很满意,建议下发到各地市县级单位的征兵办,周樵樵的照片就这样被大面积的宣传推广,还真有些好事者打电话到宣传部来问,海报上那个帅小伙子是谁,对此,沈阡陌觉得相当自豪。
跟周樵樵说起这事的时候,他的表qíng总是淡淡的,像个超脱世外的高人,他离开三界内、不在五行中,每天不知道脑袋里想些什么,沈阡陌捉摸不透他。
“你倒是说句话呀,像个哑巴。”沈阡陌从身后圈着周樵樵的脖颈,下巴在他肩上蹭。
周樵樵推开她一点:“你让开点,快把我勒死了,没看到我正看书呢么。”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埋首苦读各种军事类书籍,在机关呆久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适应这种上班喝茶看报下班回家睡觉的生活,长此以往,身体迟早得生锈了,还不如再回到基层部队,起码他曾经学到的那些知识还能派上用场,哪怕只是参加实战演习,也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军人。
沈阡陌把书从他手里抽走:“你就知道看书,不会陪我说说话呀?”周樵樵压根不理会,边看书还一边做笔记。
和叶小舸在一起那些年,他看书学习的时候她从来不吵他,不是知趣的坐在一旁写自己的功课,就是怕他热了,切水果喂给他吃,家里有空调,她却喜欢替他扇扇子,她有点像他妈妈,打心眼儿里疼他。
想起妈妈,他有点走神儿,书上的文字幻化成慈母的脸,让他眼眶湿润,怕给沈阡陌看到,他赶紧把眼泪收回去,自从他成年,没在别人面前哭过,尤其没在女人面前哭过。
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倒是很动人,赏心悦目的弧线从额头一直到下巴,沈阡陌端详着他,忍不住揍过去想亲他一下,他却把脸别了过去。
他挺别扭!沈阡陌自从认识他那天起,就深深地感觉到这一点。他是不是还没有忘记叶小舸?很显然,他心里还在惦记她,尽管他从来不说,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心不在焉。
“我爸说,你上回jiāo的那篇关于现代战争体系下的信息化建设重要xing的论文他们开会的时候专门拿出来讨论过,都觉得你的想法和建议很有建设xing。”沈阡陌百无聊赖,和周樵樵提起她爸爸的话。
“是么,你爸爸真这么说?信息化战争的概念总参早在几年前就提出来了,但是很多人一直误解这个概念,以为信息化就是指战略战术qíng报,这种观点还停留在二战思维,其实现代战争信息化的外延很广泛,包括实战过程中的作战部署、利用核磁gān扰对方的战略指挥系统,以及利用信息对人的心理进行影响……”
周樵樵一说起这些总是滔滔不绝,沈阡陌简直cha不上话,可她喜欢看他眼睛里飞扬的神采,他是个天生的军人,好战的野心早已融进他血液的每一粒因子,这样的人如果把他放到战场,绝对是那种会令敌人非常头疼的对手。
大概意识到沈阡陌不是自己的知音,周樵樵说了一会儿就不说了,女孩子多半对军事不感兴趣,就像小时候他在院子里把玩具兵列成两队搞“实战演习”,挖战壕建要塞做掩体,玩得不亦乐乎,叶小舸却一点也不感冒一样。
番外五:如果思念有颜色(3 )
周樵樵又看他的书去了,沈阡陌灵机一动,拿起相机照下了他此刻的样子,甚至她走到他身边,把镜头放的很近很近,拍他的面部特写,睫毛都看的很清楚。
“你再烦我,以后别来找我了。”周樵樵忍无可忍的爆发。沈阡陌连连退后:“得得得,我怕你,我不打扰你总行了吧。”
周樵樵没再言语,无声的坐回书桌边上,沈阡陌在他身后就那么看着他,哪怕他不跟她说话,她也觉得满足。
直到某一天,沈阡陌无意中从同事那里得知,周樵樵要去二pào指挥学院进修的消息,她才有点沉不住气。
“你要去武汉进修,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沈阡陌觉得周樵樵相当过分,他到底有没有把她当做女朋友?
周樵樵并不以为然:“这是我的事,为什么要跟你商量?" “你要走半年,难道不该跟我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有权利知道。”沈阡陌对他的态度很不满,他总是这么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别人感受。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周樵樵头也不回的走。沈阡陌不甘心的追上他,抓着他胎膊:“你什么意思?"
周樵樵见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才放缓了语气:“我们都还年轻,为什么非要急着把彼此约束起来呢,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梦想,起码从目前来说,坐机关喝茶看报不是我的梦想。”
“我不是要阻止你去追寻梦想,我只是希望你心里能想到我,遇到事qíng,就算不跟我商量,也得让我有知qíng权,这是起码的尊重。”沈阡陌觉得周樵樵有些时候很不可理喻,竭力想跟他把道理讲清楚。
周樵樵道:“那我现在跟你说,我要去武汉进修,为期半年。”“我能你去看你吧?”沈阡陌想,他要是连这个都不答应,那他也太混蛋了。
周樵樵嗯了一声。沈阡陌这才欣慰的笑笑,松开他路膊,她想好了,以后每逢节假日就飞去武汉看他,反正她的工作只是闲职,有的是时间。
周樵樵到武汉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深秋,重新回到校园,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但是对于自己之前在西藏的三年经历,却也并不后悔,正是那三年,成就了他现在坚定地意志,他要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心无旁鹜,弥补曾经错失的学习机会。
他比一般学员都刻苦,别人来进修不过是走走过场,到最后能混个结业证书就行,只有他,不仅认真听课,还经常和任课老师讨论各种问题,老师们私下里互相嘀咕,这小子是不是魔怔了,怎么那么多奇怪的问题。
与此同时,周樵樵的爸爸周天祁也在暗中关注着儿子的举动,之前他在成都搞了不少事,导致很多人对他不满,周天祁有所耳闻,但并未出言指责。
当初听说儿子被桑赫斯特退学,周天祁气得差点再也不想认这个不肖子,他要去西藏当兵,便也由着他去折腾,谁知道儿子这一去竟然要了妻子的命,面对爱妻临终前的不舍和担忧,周天祁跟她发誓,一定会把儿子栽培成有用之才。
之后周樵樵到了成都,周天祁故意让人安排他去管军纪的部门,这对他是个锻炼,让他知道怎样才能做好事qíng,不摆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要做事qíng根本不可能。
给学校方面打了电话之后,周天祁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琢磨着是不是让他再去考军校,这么聪明的孩子,不上学就可惜了。
周天祁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儿子,周樵樵这回倒是很争气,没有跟他爸爸别扭,答应了准备考国防科技大学。
沈阡陌经常来看他,给他带许多东西,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有,周樵樵却越来越怕见到她,她的热qíng让他感觉沉重的就要喘不过气来。
这天傍晚,周樵樵下了课在食堂吃饭,转眼就快到元旦,天气一天冷过一天。前一晚,他熬夜看了一个美国的战争大片,两点多才睡觉,却不料半夜受了风寒,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得了重感冒,吃药也没见好。
咳咳,鼻涕流出来,周樵樵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擦。旁边坐着的几个军官的谈话引起了他注意。
“叶耀然来了,那咱们现在的校长去哪儿?"
“听说是去内蒙古,副政委。”
“那是升级了。”
“叶耀然到咱们这边来也升了呀,原先他只是副军级。”
“我听说……”
叶耀然这个名字周樵樵一点也不陌生,叶小舸她爸爸。自己怎么走到哪里都会遇到叶家人?
周樵樵虚弱的吸了口气,感冒带来的头痛让他没有jīng神去思考太多,匆匆吃了饭离去。
回到宿舍以后,周樵樵打了个电话回京给相熟的朋友,才知道叶耀然确实要调职二pào指挥学院任院长,也就是说,他们一家都要迁到武汉。
这个时候,叶小舸在英国应该已经放了圣诞假,不知道她会不会到武汉来,周樵樵心里忽然有些期待。
很快,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当初在拉萨大昭寺,他就在佛前发过誓,此生再也不见她,怎么一听到她爸爸要到武汉来工作,他就qíng不自禁的想起她?
难道自己和她还有重聚的可能?周樵樵觉得很不现实。他俩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联系了,当初他负气离开英国,她没有挽留,其后两人各不相让,谁也不肯先去找对方。叶小舸本是最最温柔的xing子,可真要较起真来也够受的,他不找她,她就坚决不低头来找他。
还不到八点,睡觉是太早了,可头昏眼花又看不进去书,周樵樵勉qiáng支撑着坐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把感冒药给吃了,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把桌子上的书给淹了。
真是没用!他一边收拾,一边在心里抱怨自己,只要一想到跟她有关的人和事,他就开始手忙脚乱。
这样下去可不行,既然决定了开始新生活,就要忘记过去的一切,自己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北京,背井离乡到基层是为了什么,除了为自己获取资历,也是想远离北京那个环境,那里有太多属于他和她的青chūn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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