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子收拾好以后,周樵樵打开chuáng头的台灯,躺在chuáng上抱着笔记本看电影。法国电影《 两小无猜》 ,他下载了很久,却一直也没有机会看。
两个自幼便相爱的人,却从不肯和对方说出自己的爱,就这样擦肩而过,一晃就是十年,当他俩终于表明心迹,却莫名其妙的被从天而降的混凝土淹没,死在一片钢筋水泥的包围里,永远也不会再分开了。
周樵樵看的想哭又想笑,他跟叶小舸就像电影里的两位主人公,从小到大一直纠缠,只要对方一声呼唤,就能放下一切。
她还爱不爱我?周樵樵经常会想起这个问题,想着想着渐渐进入了梦乡。在那里,有他童年的幸福时光。
叶小舸四岁那一年他六岁,他已经上小学一年级,她还在上幼儿园,只能等各自放了学才有机会一起玩儿。
连着好几天没见到小舸,父母也不带他去叶家,周樵樵觉得很奇怪,大人们告诉他,小舸重感冒引起了肺炎,住在儿童医院,等病好了才能回来。
周永宁下班回来,刚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己儿子眼巴巴的托腮坐在门口台阶上,看到自己的车进来,翘首以盼,忙下车走过去把他抱起来,亲亲他:“宝贝儿,你一个人坐在这里gān嘛?"
“等妈妈下班抱他进客厅。”年幼的周樵樵睁大了眼睛看妈妈,跟妈妈笑。周永宁知道这小子鬼心眼儿:“是吗,这么听话呀,功课都做好了?" “做好了。”周樵樵一反往日的顽皮表现的很乖很听话。
“这才是好儿子。”周永中笑眯眯的把儿子放下地,自己回房换衣服去了。周樵樵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妈妈身后,扯她军装:妈妈……妈妈……”
“还有什么事?”周永宁转过身,在儿子面前蹲下。周樵樵一向藏不住话,此时更是迫不及待:“我要去医院看小舸。”
怪不得他表现的这么乖,原来是早有预谋,周永宁心里笑,儿子什么脾气她太知道了,他要么是犯了错怕挨罚、要么就是有所求,不然不会表现的这么乖,而且这小子从来不长记xing,被他爸爸打的再重,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照样顽闹照样爱闯祸。
“乖儿子,小舸生病了不舒服才会住院,好好休息才能把病治好,等她好了你再去看她不好么。”周永宁见儿子满脸企盼,不忍心令他失望,可又不想带他去医院,万一小柯的重感冒传染给他怎么办。
“不不,要去。”周樵樵拉着妈妈的手恳求。周永宁身体不好,年近三十才生下儿子,一向爱子如命,从来不会拒绝儿子的任何要求,尽管周天祁一直让她不要太惯着儿子,她总是做不到,因此周樵樵在妈妈面前什么要求都敢提。
“我想想,明天是星期天,明天好不好,妈妈休假,带你去看小舸。”周永宁捏捏儿子的小脸。周樵樵高兴了:“好,妈妈真好。”抱着妈妈亲了好几口,三下两下爬到她怀里,母子俩亲热的不行。
要去看小航,周樵樵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周永宁看到他换了一身新衣服,简直要笑,这小子从小就知道打扮自己,讨小姑娘欢心。
看到他小小的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周永宁好奇的问:“你把爷爷给你的小坦克车拿出来gān什么?" “给小舸。”周樵樵告诉妈妈。
周永宁瞅着儿子发亮的眼睛,淡淡的笑。这辆坦克车是他爷爷用当年在战场上捡的子弹壳做的,很有纪念意义,周樵樵一直想要,爷爷疼孙子,拗不过这小人儿,便送给他当了玩具,周樵樵一直很喜欢,不让任何人碰他的小坦克车。
“走吧。”周永宁牵着儿子的小手。周樵樵兴高采烈的跟着妈妈去医院看小舸。一路上,他都在想,小舸见到他会不会高兴?会不会病一下子就好了?
还有好多好多秘密要告诉她,比如,谢羽杨那小子前几天走路不小心踩到鞋带摔了个大跟头,被他嘲笑半天;程铮跟李长乐打架,把牙磕掉了一个;还有叶小美,那小子……
周樵樵边想边咯咯直笑。周永宁好奇的看着儿子:“想什么呢,自个儿傻笑?" “不告诉你!”周樵樵傲娇的扬着小脑袋。
我的坦克车你还没还我!周樵樵在梦中默默的念叨,身上忽冷忽热,半夜发起高烧来。而在此时,他反而清醒了,自己小时候尚能主动去看小舸,长大了怎么反而迈不开这一步了?既然武汉成了她的家,而他又出不了国,他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等她?
有了这个念头,周樵樵勉qiáng支撑着坐起来,穿上厚外套去学校的医务室挂水。如果爱qíng是一场病,那她就是能把他治愈的药。
夜深人静,周樵樵晕乎乎的走在静谧的校园里,不知从何时起,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武汉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周樵樵拉下一点围巾,从冷冷的空气里感觉到一丝清新,远方仿佛有一盏灯,吸引他不断前行。
独自坐在病房里,看着药水一点点滴下来,手背因为长时间cha针而变得青肿,他裹紧了军大衣,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从医务室回来,雪已经积的很深,天边微露曙光,周樵樵在chuáng上躺了一会儿,补眠之后,头痛的症状倒是减轻了不少。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他的胡琴就挂在对面的墙上,走过去把胡琴拿过来,试了试弦,开始拉琴。
依旧是《 夜深沉》 ,每当他心qíng不好的时候,这首京胡名曲总是能很好的抒发他的心绪。
家中撇得双亲在,朝朝暮暮盼儿归。
我一人在此间自思自忖,猛听得敌营内有楚国歌声。
倘若战死沙场上,父母妻儿依靠谁?
十数载恩qíng爱相亲相依,到如今一旦间就要分离。
忽然间“啪”的一声,原本紧绷的琴弦断了,周樵樵这才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把琴放到桌上,走到窗口向外遥望。
偌大的校园里一片银装素裹,除了校工和学生正在铲雪,还有几个孩子在雪地里追逐嬉戏,大概是住在家属区的老师家的孩子,看起来玩的很高兴。
他忽然起了兴致,穿好军大衣,戴上围巾和帽子,跑到楼下去堆雪人,不一会儿就堆起一个。
他的身畔,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这个堆雪人堆的不亦乐乎的叔叔,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两只眼睛,可他堆的雪人真是好看,孩子们忍不住跑上前帮他,替他枢出雪人的眼睛、鼻子和嘴。
堆好一个雪人之后,周樵樵又在雪人旁边堆了另一个,比之前那个高大一点,他找了一个破水桶,给雪人当成帽子戴在头上。
“叔叔,这个高的是男的,矮的是女的吗?”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问周樵樵。周樵樵向她笑笑,又去找了一截树枝给雪人装上胳膊,让两个雪人手拉手。
孩子们看着他用手指在雪人背后写字,很好奇,小女孩问小男孩:“这是什么字?" “叶小……可?”男孩不认识女雪人身上的第三个字讪讪的笑。
“小字我认识,我还认识这个周,我妈妈姓周,周下面这两个字是什么字?"小女孩又问。小男孩看了半天,也只认识个偏旁:“周木木?”怕小女孩笑话他,没有念出来,装作思考的样子。
周樵樵听两个孩子说话有趣,告诉他们,雪人背上的字该怎么念。小女孩忽闪忽闪的眨眨眼睛:“叔叔,你叫周樵樵?”周樵樵点了点头。
“那这个是谁?”小女孩指着矮一点的那个雪人。周樵樵想了想:“是个大坏蛋。”“那你gān嘛要跟大坏蛋手拉手?”小女孩慧黯的笑。
“她虽然是个大坏蛋,但我还是很爱她。”周樵樵自言自语的说,把雪人拍结实了。小女孩和小男孩面面相觑,不知道大人们为什么要喜欢大坏蛋。
也许,大坏蛋只是偷走了他的心?小女孩抿嘴一笑,把手里吃剩的橘子皮给女雪人戴在头上当帽子。
病好以后,周樵樵请了两天假去广州,找他舅舅周永安,要求调职武汉警备区,跟周永安说的理由是,他还想回到基层部队舒展筋骨,不想在机关呆着长绿毛,在此期间他会抽时间看书,随时准备再考军校。
周永安一直痛惜唯一的妹妹早逝,对她这个独子自然也是另眼相待,外甥若是到自己管辖的军区锻炼锻炼,不仅告慰了妹妹在天之灵,也能让自己家族后继有人,征得周天祁同意后,周永安立即让手下人着手去办调令。
调令下来之前,周樵樵回成都去找沈阡陌,没有隐瞒的提出分手,沈阡陌气愤不已,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那时周樵樵去武汉进修,她就察觉到不对。
“我也曾努力过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可是不行……”周樵樵还没有把话说话,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耳光。
他没有避开,继续说:“我始终忘不了她,这对你也不公平,如果我俩继续相处下去,你跟我都会感到窒息……”
又是一耳光!他说一句,沈阡陌就给他一耳光。此时此刻,没有任何话能缓解她的愤怒和心痛,除了哭,她说不出任何话。
“我走了,你保重。”周樵樵的半边脸颊都红肿了,轻轻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而去。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沈阡陌心上,不可遏制的悲伤令她终于竭斯底里的叫他“周樵樵一一”
可是,他不曾回头,就那么决绝的离去,甚至他都不曾摸摸红肿的脸。沈阡陌知道,他终究是要走的,只是这一天来得太仓促,还不曾回味相聚的幸福,他就已经无qíng的离去。
一切太短暂,可又太揪心,谁说爱qíng不是穿肠毒药,他给了她那么多甜美的回忆,又在瞬间将一切摧毁,能在感qíng里收放自如,只能说明他从来没爱过。
英国的某个公寓,叶小舸整理书本,一张泛huáng的卡片无意中从某本小说里掉落出来,她拿起来看看,惊喜不已。
这是周樵樵写给她的卡片,她生病住在儿童医院的时候,他写了张慰问卡片,让她爸爸带给她,笔迹很稚嫩,还有错别字,可是她一直保存了许多年。
“亲2 的小舸,我有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听叶叔叔说你生丙了,我很XIANG 去看你,爸爸妈妈不让我去医院,我会好好表现,让我妈妈带我去看你。周樵樵。”
叶小舸眼眶湿润,想起那一天,周樵樵跟他妈妈去儿童医院看她,把他最喜欢的用子弹壳做的坦克车送给她。
“我都把坦克车送你了,你得叫我哥哥,快叫哥哥!”周樵樵笑道。“哥哥。”四岁的叶小舸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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