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已毕,迢儿把一大盅香喷喷的八宝粥端上桌,问了时间,才知已过辰时。
“怎么不叫我?”
我捶着肩膀,声音有些嘶哑。
“看娘娘睡得香,迢儿姐姐说让您多睡一会儿。”
秋水将粥盛出来,并两三碟小菜摆置妥当,又为我倒了杯热茶。
我呷口茶,被瓷碗里浅梅般的粥色勾得食指大动,尝了尝,果然味道上佳。
一碗下肚欲要再添,殿外突有喧声,不多时,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直冲进来。
未看清人,身边服侍的已经齐齐挡在身前。
那小宫女却扑通跪下,哭喊道:“求娘娘救救我家娘娘!”
我吓了一跳,拨开众人看清是湘妃身边的镜葵,诧异问:“出什么事了?”
“我家娘娘……”镜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迢儿扶起身,断断续续地说了事情始末。
原来今日腊八,湘妃天未亮便起来亲自熬了腊八粥,并准备了司徒鄞爱吃的小菜去请他一起过节。
却不料皇上刚从应妃那儿起来,应妃听到了,拈不住酸大发雷霆。
司徒鄞受不住枕边风,也是大发雷霆,罚湘妃在握椒殿的院中跪一个时辰。
如今这时节,皇宫内外的雪都没化,湘妃那样单薄的身子,怎么挨得了在雪里跪一个时辰?
我用帕子一根一根地擦拭手指,“皇上和应妃在做什么?”
“院中……赏雪对酌。”镜葵眼睛通红。
我目色一沉。
犹记湘妃谈及司徒鄞喜欢她的素眉时,神情那样温柔满足——
果然蒲苇韧如丝,磐石常转移,男人和女人的心肠不是一般同!
“迢儿,收拾收拾,走一遭。”
“小姐,去不得!”
“娘娘,去不得!”
意想不到有两个声音同时阻拦。
我皱着眉在秋水和迢儿身上打量来回,秋水抢先道:“娘娘对宫里的情况多有不知……从前,宫里有一位吴氏小主,皇上对其极其宠爱,实比应妃还有过之。那时的应妃不甘居于人后,到底趁皇上出宫时,寻了个由头惩罚吴氏,也是在腊雪寒冬的天气,吴氏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就给……活活冻死了。”
我心头一跳,“冻死了……你们怎么没人跟我说过这事儿?”
问完一句,恍觉声音都变了调。
迢儿低头道:“怕吓着小姐,就一直没提。”
连迢儿也知道,恐怕又是哪个房里的小宫女茶余饭后的功劳。
看来这宫里没有比我消息更闭塞的人了,若是她们真心瞒我,恐怕天外下起红雨我都不知。
“娴妃娘娘!”镜葵哭得声嘶气哑,不住央求,“我家娘娘素念您是个知己,求您发发慈悲,镜葵感激一辈子!再晚就来不及了呀!”
我盯着她,定定点头,揽过迢儿的肩示意她们不必再说,眼下救人要紧。
吩咐镜葵留下,便出宫门。
外头冷寒彻骨,冷硬的冬风轻易钻进厚氅,抵都抵不住。
迢儿几番给我系上兜帽,次次被风吹散。
“别忙活了,想想湘妃,咱们已经够幸运了。”
我一面走一面说,“把粥护好是紧要,到握椒殿之前,别让粥凉了。”
“是。”
赶到握椒殿,等不及通报我便闯了进去。
很奇怪,我第一眼看见的并非惦念一冬的奇树,而是树下那个瑟缩单薄的人影。
湘妃神情悲怆,眼如一滩死水。
司徒鄞却与应妃在东南角搭了一张檀桌,一只酒壶,两只酒杯,惬意对饮。
我眼中积了几分阴郁,不想司徒鄞见我,却是一派淡然。
他居然如此云淡风轻,枉顾顷刻间就会要去一条性命?!
将怒火尽数藏起,我温声道:“臣妾赶着来送粥,怕凉,未等通传便进来,还请皇上和姐姐莫怪。”
说着将迢儿帕子中的青花盅端过来,做出歉意表情。
“送粥?”应妃的细眉很有风情地一蹙。
我目光流转,落在湘妃身上,“呀,姐姐怎么也在这里?这是怎么了,怎么跪在雪里!”
我向应妃投去不解的目光,她自然不便答什么,司徒鄞更是从始至终没打算开口,一双黑眸冷淡地看着我。
僵了半晌,应妃身旁的烟花低低开口:“湘妃娘娘一早来送腊八粥,冲了皇上与娘娘的兴致,是以被罚。”
她顿了顿,佯作不意地瞟过来,“娴妃娘娘来的……似乎也不是时候。”
应妃斥了句多嘴,我恍然低呼一声,惶恐道:“臣妾并不知……”
话未说完,我扑通跪下,“臣妾并不知道腊八时节给皇上送腊八粥是冲撞了皇上,若是如此,臣妾愿和姐姐一样认罚,以解皇上心头之气。”
“你!”应妃脸色登时一变。
她一个骄宠惯了的人,再没想到我来这么一招耍无赖,碍于在皇上面前无法发作。
我颔首继续道:“不过姐姐身子单薄,求皇上念在她记挂您的份上,赦了她吧,臣妾愿意顶替,多少个时辰,臣妾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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