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知他必定自责了多日,了解他的性情,亦不多宽慰。请他入座后,问了当日明月楼发生的变故,多与三哥所言不远。
“不知赵大哥与方唐如何?”
胥筠敛眉:“赵大哥受了重伤,现今还在休养。方唐……”
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转出什么不好的念头。“他……怎么了?”
“娘娘刚刚好转,还是等以后……”
“他到底怎么了!”我加重语气,身子在微微地抖。
胥筠看着我,深邃的眼里全是悲怜。
他将指头握紧又松开,如是几次,平静开口:“他中的暗器上淬了剧毒,我们发现他时——已经救不活了。”
我怔怔看着胥筠。想起那张孩子般天真的笑脸,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方唐是因我而死。
“对不起。”不似自己的声音挤出喉咙。
“娘娘不必自责。”
我张了张嘴,一字一句都显得格外艰难:“他是打小跟在你身边的。我从前亏欠你人情,如今欠了你一条人命。”
胥筠眸色清澈,无一丝愠怪,“告诉娘娘这些,是微臣一片坦诚之心。小唐自小跟着我,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性,他若泉下得知娘娘无恙,也……”
“不必说了。”我打断他。若是复尘怪我,我心里还能好受一点。可无论他再怎么温厚,我也能看出他的难过。
两相默然许久,我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双亲尚在,下面有个妹妹,臣都会照料好的。”
我点头,此时再看胥筠一身缟衣,分外刺眼。
胥筠自也觉察,颔首道:“若无他事,微臣告退了。”
“复尘……可有秋娘的下落?”
胥筠淡淡摇头,“那日明月楼一片混乱,秋娘与楼中一众女子皆不知所踪。”
胥筠走后,我感觉很累,没用午膳便囫囵睡去了。本以为经历这些事,我也可以处变不惊,不想还是如此不堪一击。
为着方唐的事难过了好几天,司徒鄞每次过来,我都恹恹的。
这日他过来同用午膳,我吃了没几口,便没什么食欲了。
坐在对面的司徒鄞放下筷箸,蹙眉低问:“你这样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可是为了与我置气?”
我看他的样子实在可怜,只得道:“原是最近不太有精神,过几天就好了。”
他眉头更低,捉住我的指尖,“应绿之事,是我失算,以为宫外不至凶险,才让你出宫。当日听到你不知所踪,你可知那几个时辰我是怎么过的?你可知当我得知你身中剧毒却又毫无办法,我几乎想剜出心来给你……”
浅白的薄唇微微颤动,如秋风阵中瑟瑟的残叶。
自打苏醒,他从未向我吐露过他的担心和委屈,只是万事周到地照料我。事实上,我也从不认为司徒鄞,这个覆手翻云的男人会向任何人示弱。
但当他露出哀楚如斯的表情,我便什么思考能力都没了。
指间的力道一紧,我避开那双慑人的眼,小声道:“我知道了,不必拿这种话来哄我……”
“你知道我不是哄你。”司徒鄞绕至身侧,唇瓣顺着我唇角吻至锁骨,而后,将头深深埋进颈窝。
完了,这是要开始撒娇了。我心下无力,几乎低呻着:“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钟了。”他叫我的名字。
我不应。
“钟了。”司徒鄞抬起头,湿漉漉地看着我,清清楚楚地说:“我要立你为后。”
我一时反应不及,呆呆地看着他。
他亦注视着我。
离得这么近,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也看得清从他眼中闪过的无限光华。多想让时间就此停顿,余世都这样与他相看两不厌。
司徒鄞忽然笑开,猫儿一样歪头蹭我肩膀。
“再这样下去,我便忍不得了。”他笑着嘀咕,声线惑人。
我挪了挪身子,“刚刚说什么?”
他深笑,不厌其烦地重复:“我要立你为后。”
我踌蹰了片刻,历过一回生死,许多事情已经比从前看得通透。牧舟如此重我,又与兄长联手敌忾,我便再没什么好顾忌了。
只是于我而言,不做皇后,没觉什么不甘,当上皇后,也无有什么稀罕。我自视玩心未泯,好像也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最终我道:“不过是个虚名,我不在意的。”
“想了半晌,就得出这么个结论?”司徒鄞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悠然道:“虚名嘛,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让全天下知道我在意你。”
我以为司徒鄞不过一时心血来潮,当下未作多言。半月之后,才知他是认真打算的。
九月十五,太后在云溪亭设宴,一应妃嫔皆去赴宴。
太后娘娘与皇上高居上首,我与湘妃如素分坐其下首席。再往下便是位份低的贵人女官。暮秋风晚,月渡水波,虽然席间有热酒佳肴,这家宴也委实显得冷清了些。
最后一道菜布好,司徒鄞向太后提起立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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