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舟眼神锋利,一改片刻之前的萎靡,笑道:“我耳力不及,只是鼻子灵通,闻到了你身上的檀木香。相识多年,复尘喜欢的一直没有变过。”
一身冷气的胥筠声音更冷:“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李牧舟浑不在意,好奇问道:“钟了凭着一幅画发现了端倪,你呢,又是怎么发现我不是司徒鄞?”
“每次与你下棋,我总有一种感觉……”胥筠直视李牧舟,“九岁以前的大皇子耿直憨厚,但自从大病之后,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所以你一定相当痛苦吧,明明以克已复礼要求自己,却难以自控地怀疑君上。”李牧舟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老实说,你有没有曾经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胥筠无言地将剑柄收紧。
“哈,不开玩笑,说说,是什么让你确定了猜测。”李牧舟恍若好奇孩童,丝毫不觉危险存在。
胥筠道:“李弈城亲来褚国贺寿本就可疑,你难道没发觉,你与他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就凭这个?”
“牧舟。”
胥筠吐出这两个字,转头看我,眼中涌动着浩浩汤汤的暗涛。“皇后娘娘提到了‘牧舟’。合宫只知未国太子名为李溯,少有人知,字曰牧舟。但雁过留迹,只要有心,总能查出端倪。”
“是啊,做坏事总会留些破绽。”
李牧舟不以为意地点点额头,“这些只能解你自疑,用来说服云靖,毕竟不着边际。这小子还是那么好骗,换作是我,会怀疑这些都是出于你的捏造,用心不良。”
“他原本不信,但是当他失踪之后你隐瞒事实,将我逐到荩眬,又禁闭淑熙宫的时候,一切便一目了然了。”
“你故意制造云靖的失踪,就是为了试探我的反应?”李牧舟敛住玩世不恭,声音有了重量:“真是一步好棋。”
“承让。”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
锐气一点一点从胥筠的眼里汇到剑上,一触即发。
李牧舟突问:“钟辰怎么没来?”
乍从他嘴里听到哥哥的名字,我猝然退了一步,侧头见胥筠将嘴唇抿紧。
龙椅中的人两根手指探进怀里,夹出半枚虎符,轻蔑地看着胥筠:“没有这样东西,即使你有钟了的信物,他也不敢动吧。”
胥筠声音冷冽:“不是他不敢动,是我没有叫他动。孑群一动,边关必乱,边关一乱,岂便遂了你的心意?”
李牧舟笑了:“那么你打算如何对付我呢?禁宫有一万卫戍,就凭云靖那点府兵?”
“不,就凭我一个人。”
我心头一凛——擒贼擒王!
胥筠在今晚第一次露出笑意,“今夜之后,人们会得知褚王病重,下旨让云靖亲王处理朝政,等到他日——”
“等到他日我‘驾崩’了,云靖便名正言顺地即位。而你,就成了新朝功臣。”李牧舟接口。
“换代而不改朝,哪里来的新朝?我只是不能让褚国百年基业毁在你手里。”
“其实嘛,我觉得,你比云靖更适合这个位置。”李牧舟似笑非笑地敲两下龙椅,“坦白讲,你真的对这个位置没动过一点心思?”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乱臣贼子!”
胥筠动了。眨眼之间,他的身形从我眼前消失。
李牧舟稳稳坐着,不动如山。
不对!
他明知胥筠会来,怎么会不做防备?
我的提醒卡在喉咙,四个黑衣人如鬼魅蹿出,将胥筠四方围住。这四人戴着一模一样的鬼面具,獠牙狰狞,甫一跳脱出来,双方便缠斗一处。
数招之后,胥筠的剑上见了血。
十数招之后,对手的兵器上也见了血。
这四人经过严密的训练,并非寻常杀手。我是见过复尘身手的,此刻他却占不到丝毫便宜。他想冲破包围刺杀李牧舟,可四鬼就像一张黑色的大网粘在身上,摆脱不得。
数十招之后,复尘清澈的眼睛被杀气染红,困兽一样挡开斜刺里一招突袭,反手将剑刺入那人左腹。
血液一线滴下,发出生命流逝的哀鸣。
而复尘的破绽也在那一刻暴露出来!
李牧舟突然动了,绝云扇应手而出,手随身动,乌黑的尖刃长出扇骨,直取复尘空门。
“不要!”我只能眼睁睁站在原地大喊:“住手!”
似被叫声震住,李牧舟的手出现了短暂停顿,乌刃生生停在胥筠胸前。
我脑中五雷翻滚,颤抖着唇却发不出声音,一阵厉风突起,自身侧疾驰而过。
几乎同一时间,复尘横剑扫掉两个黑衣人,送着那股风一直吹到李牧舟身前,将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送进李牧舟胸膛。
霎那之后,殿宇尘埃落定般安静。
我看清,那是云靖的脸。
李牧舟嘴里闷出一口血,染上云靖的猎衣,也浸透他自己的白衣。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愣愣地听着李牧舟挨在云靖肩上,几近宠溺道:“小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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