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找死就够了,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赵谨严 “你去蜀中帮我送一封信,让这人给你大哥治腿去”
赵谨严一惊,仰头问道“将军,你该不会要把我也送走吧。”
周风:“就是要把你送走,难不成你要看那小子成个瘸子么,”
“你行事谨慎,比那个小子强,仁德有余,防范不足,说来竟和你家那位一点不像……”他摇了摇头“不提了,要能把那小子的鬼主意分你一般就好了。江湖险恶,你自己多小心。”
赵谨心里五味陈杂,默默接过了信,退去了。
周风孤身站在账外,盯着脚下马车压出的两道淡淡的痕迹,想到还是当日送走少将军的时候留下的,关外朔风如刀戟,很快就会抹去所有痕迹。
从此黄尘千万里,不见归鸿。
同是早春三月,北疆的冷风一过玉门关,就变得异常温柔起来。等到了江南,就不只是温柔了,一路引得莺飞草长,草木抽枝。江水倚着画船,十里春风带着酒香,玉兰花初绽,在断桥边撒了一地碎玉。
一驾马车悠然走过断桥,里头冒出一个鬼头鬼脑的半大孩子,猴儿似的往外伸着脑袋,要把好风景瞧个遍,转身探出半个身子,折了一束玉兰花,又缩回了车里,
“给”
他将玉兰花递给车里的公子,嘿嘿一笑,露出三个豁牙,只是细细看来,豁牙处长出了三颗小牙。
没想到车里的公子不领情,两条腿支棱着,斜倚在马车里,一个人占两个人座不说,还往旁边努努嘴“往边上靠靠,快被你挤死了”
可怜猴崽子已经一个身子扒着个车缝,还得不停的练着缩骨功。
车里这位公子正是周骞,他当日被老爹一棍子打断了腿,架上马车,疼的六神无主,昏厥过去,谁知道一醒过来,旁边就多了这么一只猴崽子,蜷在车里头,一见他醒了,高兴的一蹦三尺,当时就把马车顶撞出了一个坑,此后阴天下雨没少挨浇受罪。
周骞要不是疼的动弹不得,早一脚把他给踹下车去。
猴崽子倒是没有坏心,一门心思要报答周骞的救命之恩。以前人家是少将军,拍马屁自己都赶不上热乎的,这下浪荡江湖去了,说不定能派上几分用场,于是就屁颠屁颠的跟来了。
把周骞给烦的呀,三番两次想趁着猴崽子解手的当儿,自己驾着马车就跑,可怜他拄着拐,拖着条断腿,好不容易走了半里地,一回头,这小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车里,还笑嘻嘻拿着两个桃“顺来的,吃不吃。”
周骞只好气冲冲的啃了一口桃,感觉孙大圣遇上六耳猕猴了。
就这么一路溜达到江南。
此番被打断了腿,算是半个残废,周骞尚不觉着如何痛苦,倒是被赶出了北疆大营,像是在他心头捅了一刀。再□□,一腔的热血和愤怒都顺着刀尖淌出来了。
就剩了个躯壳。
不过,他倒也想的开,有躯壳也是好的,自古江南繁华地,不如先放浪形骸,
他转头瞧着还没他腰高的猴崽子,越发觉着碍眼了。
过了断桥,忽听一阵丝竹声婉约入耳,周骞音乐觉着这曲子很是熟悉,仔细一听,正时他那日在塞外哼过的一曲娘子怨。
北疆与匈奴打了三年,除了收复一十三郡,想不到还顺手收了江南百姓的人心惶惶,一时间,这曲子又在大街小巷悄无声息的唱开了。
江南真暖和,难怪老图说像姑娘的暖被窝,
周骞又想到了在关外的日子,想到一只手能敲三面战鼓的老图,整日忙着给自己背锅的赵谨严,还有阴山冷月中夜奔六十里的自己,忽然恍如隔世。
他心里暗道“还没来由的伤春悲秋做什么。此处没了朔风冷铁,刀戟争鸣,唱曲的少女的柔声细语,比起边塞外吊儿郎当的兵痞子们动人多了。”
还没等他下车,有人喊了一声“ 笙歌楼的玉娘要开唱了。”
一时万人空巷,皆朝一个方向跑去,经过断桥,周骞被撞了一个趔趄。
第7章 长歌
周骞顺着丝竹声仰头一望,断桥对面立着个小酒馆,上面立着个牌匾“ 笙歌楼”丝竹声一动,万人空巷,一时摩肩接踵。
猴崽子爱看热闹,拉着周骞就里冲,全然忘了他现在还是个拄着拐的瘸子,气的周骞只好扔了拐杖,一蹦一蹦的往里挤。
他朝里一看,名字叫的响亮,其实这不过就是个能容得下七八十人的小酒馆,在水乡里头站了三四十年,筋骨早就老了,桌椅吱吱呀呀,勉强在乱世里头苟且偷生,莫要说什么达官显贵,就是富家公子哥瞧着里头,连门槛都不肯多迈一步,
可今日眼看着在大厅里头新加了三四十张大圆桌,此刻仍是人满为患,来的早的,好歹能抢个座,来的次早的,在偏厅里头还有个容脚的地方,晚点儿来的,就只能站在门口巴巴的朝里头看着,再晚点儿的,连门口都挤不进去,悄悄的在外头窗户上拿手指口抠了个洞,撅着个屁股朝里头瞧。一个时辰不到,刚换上的大红窗户纸就变成了马蜂窝。
他冷眼瞧着,心里好奇“倒要看看这是那一路的神仙。”
冷不防闻到一股酒香,角落一隅坐了个说书先生,一袭粗布长衫,袖口还打了个补丁,看上去很是寒酸,气喘吁吁,倒也难怪,这边一开场,听书的人全跑了,他一路讨钱一路追,最后实在跑不动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这儿,也当一回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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