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
赵谨严讪讪而出。
周骞打了个哈欠,一转身,又躺下了。
他做了个一个梦,梦见益城的门楼被一下一下的撞击,终于撞开了一个大洞,乌无数人涌了进来,长刀挥舞着砍向垂髫稚子,他站在城防兵中,与袍泽兄弟一齐以身为盾,挡在逃跑的百姓前面,眼看着一把长刀冲着天灵盖砍下。
他忽然就醒了,一身的冷汗。
“义父,义父,不好了”猴崽子一路飞奔,末了在他面前摔了个大马趴,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周骞心中一凛,“莫不是城破了”
“谨严叔,谨严叔他自己带着一对兵马,从南北绕出去了,说是要去与柔然军一战,看能不能救出那些个挡在前头的大端百姓,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若是他不幸战死,益城众人便会看到,镇北军的将士为了同胞百姓流血拼杀过,这场仗没有仁义道德,只有你死我活,日后你再下令厮守城门,他们也将忠心耿耿。怎么算,都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混账”周骞摔了桌上的沙漏,沙子散落一地。
“拿我的战甲来,通知所有城防兵,出城迎战。”
“遵命”猴崽子两手一抱拳,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周骞拎着战甲,心道“稳赚不赔,赵谨严你个王八羔子,若是你的小命没了,谁他妈来赔我一个兄弟。”
午时,城门外擂起了战鼓,江南益城的城门敞开了,一群银甲兵士站在城门外,赫然无惧,赵谨严已经带人冲杀进去,企图在柔然兵与被迫攻城的肉盾中撕开一条大口子,斩断追兵。奈何人手不足,别说大口子,就连个小缝也没撕开,光在外围打转儿了,倒是给当肉盾的百姓们整蒙了,不知道面对这小范围救兵,是该当做盟友呢,还是被迫当做敌人呢。
然而很快,他们便反应了过来,城门开了。
与此同时,银甲将士骑着战马从两侧冲杀出来,在益城门口一字排开,一列纵队手持带刺的铁索连环,这是镇北军的专门用来克柔然大军的利器,利用在地上做肉盾的百姓与骑马的柔然兵高度上的差距,将士们将铁锁拦在腰间疾驰,铁锁下被困在一起的肉盾们争先恐后的钻进城门,身后的柔然大军却被拦在身后,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随后,城门迅速关闭,守城的战士们迅速回笼,在城门前列为一个整齐的方阵。
“大哥,你怎么能出城,你走了,这益城还怎么守?” 赵谨严退到阵营里,一看到周骞,登时就急了。
他原本出了城,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带出来也都是死士,说是给益城一个交代,其实也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眼看着战火烧的焦灼,周骞不惜玉石俱焚,一颗心便沉下来了,要破了这些个肉盾,恐怕也免不了一场场杀戮,就算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些个人命债,也不是一个人能抗下来的,除非,一个人将自己的心包裹起来,成了个铁石心肠。将人命不再看做是命,而是战场上的筹码,与那些攻城的兵器,云梯,战马没什么两样,只要需要,可是随时舍弃。
周骞为将,或能做到,可他不行。他看不得这些个无辜的百姓惨死,为了什么都不行。难道城中的百姓,做肉盾的百姓便不是大端的臣民,不曾饮过徐江之水,闻过江南的稻花香。
他做不到,便舍了这一身血肉,去飞蛾扑火。
可没想到,大哥竟然跟出来了。
“守个屁,”周骞骂道“要死一起死,我刚没了爹,不能再没了兄弟”
他也不多话,将战旗一挥,守城的将士第一次正面迎敌,以镇北军旧部组成的前锋如一柄利剑,硬生生的刺入柔然大军,将一个方阵硬生生的劈开了一个豁口,
紧接着,城防兵从豁口中鱼贯而入,十二人一组,形成了一鸳鸯阵,铁盾在外,□□从盾牌后刺出来,配以短剑斩断马蹄,一时倒也扰乱了柔然大军的阵营,一片人仰马翻。
然而很快,柔然后队绕将过来,豁口渐渐从外面合拢,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让他们很快将守城的兵士在中间。
这一战从正午打到了日头偏西,二王子坐在远处的马车里,叹了一口气
“柔然被镇北军在边境压了整整十年,不委屈。”
可惜,再勇猛的战士也敌不过形势,战局不是一个人能左右的。
镇北将军百战百胜的传说,到今日,便到头了。
他闭上眼睛,颇为释然,抬起头,说道
“长生天的神佑我,给我们丰饶的草原与壮硕的战马,让我们的勇士踏着敌人的尸骨,向你献上这片土地,狼要咬断羊的喉咙,执刀的战士将会杀光懦弱的人,留下我们的最英勇的孩子,世世代代向你赞颂。”
正说着,忽觉脖颈一阵寒凉,伸小臂一摸,一顾滑腻腻的东西附在了自己肩头,慢慢蠕动着身躯,嘴里吐着信子。
“是蛇,蛇”他大声叫道“怎么会有蛇……”
他低头一看,地上不知道何时出现了许多蝮蛇,一身红磷,分明不是江南的东西。
远处忽闻一声鹤唳,不知谁吹起了陶笛。
益城城门里闹哄哄的,昔日被当成肉盾攻城的百姓们从战场上捡回来一条小命,登时哭的哭,笑的笑,还有人愣在原地,半响没有换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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