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已经华灯初上。大端在五年前实行了宵禁,说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免遭反贼的侵扰,实则为了方便天师堂夜间行事。老百姓心知肚明,官府也懒得解释,大家心照不宣,相安无事。
当然老百姓心里是有埋怨的,不过官府看来,只要没有起义造反,就算得上安居乐业。
周骞与小七坐在状元楼的房檐上,瞧着安居乐业的百姓把外头疯跑的孩子都叫回屋子,门窗紧闭,连倒尿盆都得先伸出脑袋左右四顾,生怕被扣上了一个反贼的名字。
而后大街小巷都静悄悄的,只有断桥下的河水溅起碎玉,更觉寂寥。
“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小七叼着一只烧鸡腿, “小时候江南晚上最是繁华,一入了夜,画舫游船在江上川流不息,姑娘把心愿写在小船里,随江流飘走,到了十五,还会点一盏长明灯,许一世平安。小时候我还不会写字,我爹帮我写过一张小船,放在江面上。”
周骞笑道“ 还不会写字,想必心愿也简单的很。”
小七摇了摇头“我让我爹写:以后要当一个大侠。”
还没膝盖高的小丫头咋咋呼呼的要当大侠,想来当时情景很有喜感。
周骞哈哈大笑“ 怪不得,人家唱的娘子怨,你偏偏唱塞外曲,可惜北疆的兄弟没有福气,不然听了你曲子,非得再战三天三夜不可。”
小七最听不得夸奖,别人说两句好话,一时有点飘飘然,对眼前的这个俊俏瘸子生了些许好感。
她歪着个脑袋问到“你既是从关外来的,可曾见过的连破边关十三郡的镇北军?听说轻骑营前几日还烧了敌军的兵马大营,威风极了。”
周骞一愣,摇了摇头。“我可不认识”
虽说时常臭不要脸,但有些事情他也是看的很重的,比命还重。
比如镇北军的名声,比如那个身着银甲浴血奋战的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北疆大营是他的根,而如今这个偷鸡摸狗回来,沾了一嘴油的瘸子,看似逍遥自在,其实不过是一个无根之木罢了。
又道“或许有一天,你可以去北疆见一见。”
小七黯然了一下“我爹是不肯让我远走的。就连跟着师姐出来拔暗哨,也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被锁在屋子,看我回去跟我爹告状。”
周骞笑道“你可饶了我吧,你娘那两下,连苍蝇都拍不死。把你锁在家里那是怕你出危险,天师堂不比寻常官兵,使得的官家套路。江湖上什么鸡零狗碎的玩意都有,即便是老江湖,尚且能在阴沟里翻船,何况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回去跟你娘好好认个错,让她带你回家。”
小七摇了摇头“ 她才不会回家呢。她跟爹爹吵架了,我爹不想让娘管这些江湖上的破事,劝了几次,娘嫌他啰嗦,便跑出来接手了个小酒馆。我爹手头上没有私房钱,整日里带着我们师兄弟们捕鱼抓鳖,出一趟门还得先来娘这儿打个秋风。”
周骞摇了摇头,“这家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她嘟着嘴,“总有一天,我也要学我娘,离家出走闯江湖去。”
周骞吓了一跳,这丫头好的不学坏的学,李三娘一身的本事没学到一般,光知道离家出走了,江湖是那么好闯的。
想来有人拖着个残躯想回家,回不得,有人抱着一脑门子浆糊要离家出走,离不开,这世事也是够绝的。
月夜星河暗淡,风起动云鬓,玉兰花落,流水飘香。
二人吃饱喝足正有些困倦,互听的一阵噼里啪啦的身影,小七往城北一指“今晚是什么日子,居然有烟火。”
周骞朝她指得方向一瞥,倒吸了一口冷气。
东北角有又一处闪闪烁烁,火焰里冒着绿光,不是烟火,是盐磷火。
盐磷火这东西说来除了招灾惹祸,基本没什么好处。火起的慢,杀伤力大,烧在地上寸草不生,落在人身上顷刻蜕皮蚀骨,放出烟来让人气力全无。
就连他们放火烧徐江北岸,也是将火绑在战马尾巴上,点起火来就往水里钻,若是慢了片刻,草原没着,自己就先四肢瘫软了。因此这火不能用来烧火做饭,也不能铸造兵器,只有一个用处,就是杀人。
而此时杀人的地方很特别——正是他们先前说起的苏大人家宅的方向。
谁在杀人。
周骞定了定思绪,问道 “小七姑娘,我且问你,你们铭鹤山庄可有办了事儿以火为号的习惯?”
小七先是一惊“ 你怎知我是铭鹤山庄的人?”
“家父与山庄有一段渊源,适才无意中跟姑娘对了几下手,发现姑娘的路数和在下小时候练的基础内功如出一撤,功夫可采众家之所长,而内功根本却能把一个人的本家说的清清白白。”
他唯恐小七瞧着他心思缜密,反倒设防,便道“姑娘放心,铭鹤山庄对在下来说是恩人不是仇人。”
他岂知道小七刚入江湖,对人尚不知道设防,与他虽说是第一日认识,却有倾盖如故之感。无论他说什么,心里都是信的。
“我们一向暗地里行事,用飞鸽传书居多,并不以火为信。”
周骞问道“那对付完暗桩可会一把火烧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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