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骞竖起食指在嘴边,悄声道“ 瞎说什么,不过是近日里军备吃紧,我琢磨着召些民间富商来提供军需罢了。谁知道流民土匪听了个风,趁机劫道,不过也好,正好两下都收拾了”
赵谨严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周骞拿这南苑的执笔太监当靶子,先引得流民把人家的底细和底裤一块扒干净了,自己再出手把这帮祸匪给端了,最后还在贵客面前留了个救名之恩。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事儿听着靠谱,可但凡晚了一步,皇帝身边的第一红人可就在将军脚下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你,你,你”当了几年传令官,这时候居然嘴笨起来,来了句“可真能作死。”
周骞抬腿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说谁呢,没大没小的,滚回去睡觉。”
话音未落,林中树影移动,在落叶中闪过一个影子,半人多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赵谨严大喝一声“谁?”
第3章 夜奔
三:夜奔
林中响起了一阵异动,
周骞俯身捡起两枚石子,朝着驿馆外的青松发力,拳头粗细的松树被打的摇晃两下,咯吱声响,一前一后齐齐断裂,将林中的黑影夹在了中间动弹不得。
二人冲了过去,扒开树丛,眼见一个半大小子被压在树下,一咧嘴,前头三颗小牙都掉了个一干二净,胸口还抱了个盒子。
赵谨严眼尖,奇道“这不是白天里那个差点被踩成肉酱的小子么,大晚上的瞎转悠什么。”
小毛孩子在树林里沾了一身的毛,乍看上去像只皮包骨的刺猬,挣扎着起来,把盒子一打开,露出白日里南宫太监那些个盆盆罐罐,最上面堆着着精巧别致,龙飞凤舞的夜壶。
五百两银子的夜壶,搁这儿等着他呢。
毛孩子把手里的盆盆罐罐往地上一扔,对着二人连扣了三个响头,
“我娘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做牛做马还。求将军收留了我,这条命以后就是将军的”
周骞适才还以为自己说话被偷听了,这会儿放下心来,被这孩子给逗笑了,想到军营混口饭吃还能说这么知恩图报,大义凛然的,这小子有出息,脸皮够厚。
他要是土财主就好了,随便从指头缝里漏一把粮食,就能养活个半大小子。
他甚至想过在镇北大营外头圈一块地,开荒种菜,再养千八百只牛羊,让那些个中原逃难的流民有点儿事儿干,有口饭吃,生下来的猴崽子们能活下去,边塞的将士们浴血沙场的时候也有个念想,为国尽忠听着太远太酸,但为三十里外的村烟袅袅,这群糙汉子能拿血肉当柴火烧了。
不过北疆太冷太荒芜了,除了还没收回来的萧山三郡有几片草叶子,其余处都是苦寒之地,寸草不生,鸟落地都嫌冻脚。皇帝抠抠搜搜的给的一点口粮,养活精兵骏马尚且不够,更别提这种豁牙的半大小子。
周骞摆了摆手,“我又不是阎王,要你命做什么。把这些个瓶瓶罐罐拿去卖了,找个好去处吧。”
既然留不了,不如话说的绝一点,断了这孩子的念想。
赵谨严并没有领会周骞的意思,倒是想起自己的身世,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自己和他差了些什么呢,不过是因为命好,父亲是大帅的侍卫,这才落的个有吃有喝,还混了个传令官。若不然,在这凶险乱世里,或许做了匪,做了流民,或许早就不在了吧。他心有不忍,低声说道“我看着孩子挺可怜,要不然我把每日的饭分给他一半,小孩子见风就长,没几年就大了。”
周骞哪儿知道他的心思,喝到“你的分他一半,你自己的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没听那老东西晚上跟我一通哭穷呢,看朝廷的意思是让咱自己想办法呢。后半年的仗也不用打了,三十万大军直接都去搂草打兔子吧。”
可问题是,天寒地冻,能有几只兔子。
赵谨严感觉吃完这顿没下顿了,瞧了毛小子一眼,再不敢多说话。
毛孩子眼看没戏,也不多求,把家当往两人眼前一推,扣了个响头,说道“穷人命贱,这东西还贵些,求将军收下吧。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还将军的大恩。” 说罢一起身,从衣服下摆里露出一张纸来,角落里带着一个大印,周骞见过那个图案。
周骞忽然眼睛一亮,“站住。”
他一跃而起,上前一把抓住这孩子,顺势往身上一翻,抓着了信纸。孩子似乎受了惊,站在月光下的身影愈加单薄,一身粗布下面藏着稀稀落落好多纸片破布,这是穷人特有的保暖方式,往单衣里塞些个破草叶子,妄图能抵御寒冬肆虐。
官道上的冻死骨,人人衣衫里都有这么些鸡零狗碎,该冻死还冻死,没用的。
可心还是抽了一下。
“这纸哪儿来的。” 周骞问道
孩子被他吓着了,磕磕巴巴的说道“ 白,白天大统领在老头箱子里翻出来的,他也不认字,嫌这破纸当厕纸都硬,我刚好捡来挡风,比树叶子强。”
那张纸上面还带着白日里的一点血印字,上面都是褶皱,正被白天里的文盲匪首给团成一团留下的痕迹,那地下一角红印,正是
玉玺大印。
周骞暗暗觉着好笑,这小子只知道花里胡哨的夜壶是值钱的,却把这一封字字千金,关乎三十万将士性命的信当做暖身的纸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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