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
秦王带着面具,谁也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见得他紧紧把纸卷攥在手心里,好像要捏碎一般。
“怎么?”老伯凑过头去,嘿嘿笑了:“你看这字,真丑,还是个小姑娘写得。”他哈哈几声,指着身侧的柳树道:“小姑娘还把灯落在树边上了。”
秦王转过头去,他依稀记得方才自己离去时,那盏灯好像就在树下。他开口,声线却不自觉地颤抖:“她长得什么样,有多高?”
老伯愣了一下,随口答道:“小姑娘带着个钟馗的面具,看不见什么样,扮个男装。但是身高嘛,比老夫还高,大概这里。”他比划了一下,那位置正好与秦王的鼻尖平齐。
秦王俯身郑重行了一大礼,语速极快,仿佛发生了什么天塌了的大事,要立刻马上知道这情况:“这位姑娘往哪边去了?她是独自一人?”
老伯拨弄了两下自己的胡子,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你走我跟,我躲你追,连花灯都要挑对方的。”他手一扬:“小姑娘看你来了就赶紧往那边跑了。”
那是城西南破庙的位置。
秦王好像愣了那么一瞬,连连谢过,还塞给老伯几个银锞子,就疾步向西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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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庙里,格安蹲在草垛旁边,从怀里掏出一袋子盐炒板栗,剥开塞到嘴里。香气弥漫在草垛附近,她抬眼看屋顶,那里破了一个洞,正好透出玉盘一轮,清辉洒落。
栗子壳剥开的声音很有规律,一个接着一个,咀嚼的声音也很有节奏,伴随着吞咽的咕噜。
一阵脚步声忽然响起,突兀地穿插在和-谐的曲子中。
格安耳朵捕捉到了这细微的颤抖,她动作一滞,抓着栗子袋,纵跃上了墙,借力翻身,一气合成,再停下时已在房梁上了。
她躲在黑暗的弯角里,手中掐着袋口,静静蛰伏。
脚步声更近了,一片衣角出现在眼前,她往上看去,一下心脏跳得仿佛要冲出嗓子口。
是戴着面具的秦王!他怎么会来这里。
虽是正月里,格安的额上泌出一层冷汗,心里只有一个推测。
难道依芬的举动被发现了?
不可能,明明她只来了一次,而且还是在两三个月前。
秦王闻着这个庙里浓郁的炒栗子香,偏头看向草垛旁那一堆栗子壳。
格安的目光也落在那堆栗子壳上,她此时此刻真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
只见他伸出手,指尖拾起一片碎壳,上面还留着微温。
格安的心狠狠一跳,恐惧笼罩上头顶。
秦王沉默片刻,若有所思。他丢下手中的栗子皮,转身就要离开破庙,忽然抬头向梁上看去——
☆、第 39 章
她心里一惊,与秦王的视线几乎对上,要不是知道自己此刻还在梁上的黑影之中,从下面绝对看不出,估计早就吓得移了步伐。
月光一道,照在横梁的另一端,明暗的分界线,将秦王的视野隔离开来。格安藏在黑的一端,屏息凝神,像石雕一般静立。秦王的头抬着,眼中的焦点却没有落在任何一处。
“我知道你在上面。”他轻声开口道。
呸!格安心想,一定是在诈她。
庙里寂静,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第二道身影出现。秦王的右手覆上胸口,格安见他眉头渐渐蹙起。
“你现在出来,我不怪你。”
去你大爷的吧,还怪起了她。也不知道是谁提出的和亲,自己还能在这儿?还能砍你一刀?格安在暗处翻了个白眼。
二人一个在梁上,一个在梁下,相对无言。
秦王感觉自己身前的那道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右手覆上,想把这痛意按下去。刀伤虽长,却不是很深,明明早就愈合,痂都脱落,只剩下淡淡的疤痕。
“你还要藏到何时?”
磨磨唧唧的,真是。格安想,要她出来就出来,多没面子。好歹也要请个百八十人把这庙一围,然后她就能突出人海,堂而皇之地逃走,这才不负她一代战神的美名。
秦王见这庙还是静静的,连衣料摩挲的声音都没,他无奈地取出怀中的火折子,擦的一下点亮了已经灭掉的莲灯。
“!”格安心里一惊,只见秦王越走越近,马上就要到她藏身的梁下。
秦王举起莲灯,庙上一道道横梁逐次清晰。。
格安将手中的栗子袋一把翻开,一兜子盐炒栗子就如同落冰雹一般朝着秦王的脸撒去。她伸手一撑,跨过那道月光明暗的分割线,提气纵跳,从庙顶上的破洞一跃而出。
秦王伸起手臂遮住脸,一串栗子轻打在他的广袖上,他拂衣看去,只见到一片衣摆,从洞里出去了。
几息之间,格安就已经在三四个房檐之外。她回头一看,秦王站在庙门口,提着灯笼,呆呆地立在那里,就像她刚才,那种石雕一样,静静看着她。
格安带着面具,夜风在高处吹拂,她的发带也飘扬起来。
秦王就这么站着,就好像自己第一次见他那般,在宫阶下伫立,一动不动。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那莲灯把他的下颚与鼻梁一并染得橘黄,莫名带着一种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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