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人坐在茶馆的雅间里,吃着团子糕点。
“那个,罗念悠,你知道吧。”吴琢以手掩唇,小声说道:“之前她不知道为什么想不开,攀上了那个人。”
“齐王?!”
“嘘——”吴琢皱紧了眉头,眼睛东瞟西顾,“知道就好,但你别说出来呀。”
“为什么?虽然是庶出……但她长得那么好看,进宫都成。”
“谁知道。”吴琢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摇摇头。茶馆外依稀传来隔壁戏园子的唱念声,咿咿呀呀的,还有铜锣敲打的声音。
“我偷偷看了,她在去年秋猎的时候就……哎呀这种事不好说啦,反正自作自受,给人当外室,现在落得个病死的下场。”
吴琢的重音落在“病死”两个字上,似是有深意。
两人坐着歇了一下脚,让侍卫付了茶水钱,就又走到街上去了。日头微微向西,吴琢路过戏园子,往里面好奇看了一眼。那台上是个俊俏的武生,在唱着些词,听着还有些耳熟。
“唉,我们进去瞧瞧?”她提议道。
明显是看到了那个武生,吴琢的小女伴也羞涩地点了点头,二人继续相互挽着,进了戏楼子里。站在门外的伙计看了一眼她们,脸上堆满了笑:“两位贵客,今天唱的是《战平关》。”
吴琢在幕蓠后的眼眨了眨,叹气道:“怎么你们老唱这一出啊,这么久了,就不能有点新鲜的?你看旁边的安庆社,都换了三本书说了。”
那伙计笑着赔罪道:“姑娘,我们这戏班子,出一套戏很困难的,要日日排练。近来也没几个写戏文写的好的人,这话本子挑不上,我们也发愁。就是这战平关还能唱唱,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吃饭了。”
吴琢一听这话,心里怜悯,又从荷包里取出两个银锞子赏给这伙计,转头在一旁叹气道:“都是不容易。”
二人买了票,坐在第二排听着。台上的武生一举一动好生潇洒,让这两个姑娘看得有些脸红。
若不是还有一层幕蓠挡着,真要羞死人了。
战平关这出戏,她们俩都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那武生一张口,就知道接下来要唱什么。无非就是些将军挥泪拜别夫人,夫人赠将军玉佩。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吴琢犹记当年第一次听,还被骗了眼泪,但听多了,渐渐就没有感觉了。那时她还和秦王妃一道,那时的哥哥死而复生,从幽州回来。
那时侯府的形势刚刚好转,而现在的忠勇侯府,可是风头正盛,听父亲悄悄讲,说不定年后就要加封国公了。
但秦王妃,却在三个月前染了风寒,魂归北胡了。
还挺怀念那个投壶百发百中的秦王妃。她心中有些遗憾,真是世事无常,就连北胡,也不是北胡了。戎狄出了个公主,一路打过去,吞了北胡王庭,将北胡和戎狄合二为一。
真是个奇女子,吴琢在心中想,现在北胡女都喜戴绿松石的额饰,甚至这股风气还传到大梁这边了,都是受这位戎狄公主的影响。
戏楼里人渐少了起来,可那戏子还在台上婉转唱着。这武生看着俊俏,但多看两下,也觉得没意思了。大梁贵公子中,有的是比他俊俏许多的。
“休将——明珠化泪抛,休问——此去何时还。”
真是忒没有意思。吴琢撇撇嘴,若是有人写那个北胡公主的故事就好了。她想到这里,又开始小声嘀咕:“这种折子戏都是这样的,爱人战死自己独活,”
“你别要说了。”这回换她的女伴,急忙小声打断道:“你看。”
她一手拽着吴琢的袖子,一手在底下偷偷指了指不远处,前面椅子上的人。
从吴琢的角度看去,她见不着那人的脸,却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就算是一个后背,那也能见他兰芝玉树,风姿昳丽。好看的脖颈,和一片下颚。
他穿的是云锦,腰上还配着一块玉。吴琢仔细盯着那玉看,心里有些慌,那手笔,很像家中那玉雕大师姜鹤的作品。
非富即贵,吴琢心想,就是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那武生提着刀,背着弓,还在唱:“休问此去何时还,生死别离乃前定——乃前定。”
她竟然看见那公子侧脸,陆续有水滴从他的腮边滑落,滴在骨节分明左手上,溅起一个个水花。
什么?她刚要笑,却不好意思地捂住嘴,身子一前倾,居然还真的有人被这种老套的戏码骗哭。
她的女伴也撇着嘴,面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这折子戏都不知在京中唱了多少遍了。
“好嘛,别看这些无聊的戏码了。反正我的新鲜劲过了,我们快走吧,胭脂铺子都关门了。
“算了,走了走了。”
吴琢和身边的小姑娘手挽着手,轻手轻脚地离席。
她走出门前最后一回头,只看见那公子用手抹了下脸。
怎么这么不讲究,也不知道用帕子。她心里嘀咕,顿时间,刚刚对他气质皮相产生的那点好感全都消失了。
重新又放回扶案边的手背上,映着烛火和天光,皮肤盈盈亮亮的,都是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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