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有后门吗?”来人抱怨道。
最左边的门板从里面卸下,一个脑袋伸了出来,虚着眼睛问:“家里死人了?”
方额小眼,是他!老子一把将人提了出来,在亮堂处看了个清楚,正是卖簪子的男人。
他刚咒什么?家里死人?老子没个废话,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去。
这家伙定是经常被揍,身段灵活着呢,立马往下一蹲蜷着身子往铺里钻,老子眼疾手快,一脚踩住了他衫子的下摆,他被往后一带,没稳住,一屁墩儿跌在地上。
“簪子卖得是贵了些,但确实是白檀木的,也不算讹你,犯不着找上门动手吧!大不了,再退你十个铜钱嘛!”
什么?老子又开始血气上涌,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闹了好半天,勉强扯清楚了。
“所以,你是来做学徒的哦?”他摸摸屁股,没个好气。
我抄着膀子点点头,不想搭理。
他再次上下打量了老子一遍,挺了挺腰杆,声音硬气了不少,“我是齐良,以后叫我师兄,进来吧。”
从门板开的口子钻进去,穿过停了六七副棺材的铺面,经过一条走廊,穿过月门,最终踏进了一处宽敞的院子。
那个叫齐良的径直进屋了,我左右看看,院里的东西按大小排列,光棺材就横七竖八叠了一堆,后面依次码着桌椅板凳、箱柜茶几。啧啧啧,好好的一块地皮,全拿来堆这些玩意儿,可惜。
这时齐良从屋里出来,后面还跟了个小老头。齐良对着老子一指:“师傅,就是他。”
“过来!”小老头冲我喊道。
生平第一次尝到虎落平阳的滋味,也不去打听打听,在镇水村,谁敢拿手指老子!我抓抓脑袋,硬着头皮走过去。
“我说,你,叫什么?”小老头中气十足,歪着头上下打量。
老子脖子一梗:“我没叫!是他先挑事!”
小老头胡子一吹,瞪了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佑!”
小老头走到我面前,忽地举起右手,我立马缩头,抬起左臂格挡。谁料他的手顺势伏上了我的左臂,在上面揪揪捏捏了好一阵才开口道:“将就吧,就你了。”说完,又摇头晃脑地进屋了。
神神叨叨!
不一会儿,齐良不知从哪扛了一麻袋木贼草过来,吩咐说把院里的一副没上漆的棺材磨光亮些。
第一天来,环境都不适应呢,就要开始干活吗?我怀疑这个齐良故意给老子使绊子。
接下来的大半天,老子就算是交代在棺材里,膀子都磨酸了。
趁着喝水的功夫,我透过门缝往里瞧,本想看看师徒俩躲在里面玩什么把戏,却只见周有财这小老头和齐良都蹲在地上,齐齐对着一扇屏风发呆。那屏风的插座和边框纹样都已完工,独独中间还空着。
“不如,刻一幅仙鹤松柏图吧,用来贺寿也错不了。”这是齐良的声音。
“市面上贺寿的图案,不是仙鹤就是松桃,刘大人千叮咛万嘱咐,送余员外的贺礼一定要有新意,不成不成。”周有财揉揉额角,颇为惆怅。
我当是谁,刘大人,余员外,都是熟人!
先说县令刘大人,想来七八年前,他刚刚中举走马上任时,周围几个镇的乡绅为了巴结,组织送过万民伞,我因为模样尤为出众,被临时叫去做送伞群众之一。
那时看着就是个清瘦的书呆子,估计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接伞的时候差点没握稳砸到地上。后面刘县令又情绪激动地对着大家伙指天发誓,说的一大堆东西也没听懂,反正就记得跟着大人猛拍巴掌,手都给老子拍红了。
再说余员外,本身是个乡里的养猪汉,后来说是跟京城的什么大官攀上了亲,谋了个员外的头衔。再后来,余员外又成了整个江平县最有钱的猪贩子,全县的猪往上数三代,都跟他攀着亲。
不过自古都是商贾求着做官的,现如今余员外过寿刘大人殷勤献礼,倒是稀奇。
说过几句话后,两个人又在屋里呆住了,没意思。我缩回脖子,回到院子里继续磨棺材。
直到日头偏西,老子才站起身,伸长了手臂抻了个懒腰,朝屋里招呼道:“到点了,我回啦!”然后抖抖身上的木灰,抬腿翻出了棺材。
“慢着!”周有财背着手出来,皱着眉头问:“磨光亮了?”
那可不,老子活儿好着呢!我点点头,手往袖里一揣,摆出一副“就等你检查”的表情。
周有财踱着步子走过来,把手往棺材上一放,一寸一寸地摸索,仿佛手下是用来把玩的物件。每个角落都摸过后,他居然不看我一眼,直接往屋里走,什么意思!
小老头走到门口,撂下一句:“重磨!”然后“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他娘的什么态度!老子抬起一脚,把装木贼草的麻袋踢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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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村道上,老子打着火把走得很急,火光跳个不停,一路上惹地半个村子的狗都不睡了,此起彼伏地吠。切,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庸狗!
沿着石板路往上,刚刚踏进院门,青青就迎过来了。
这么晚了,她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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