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于地上后,夏珺留神了下周围,见无人发现,便站起身,匆匆穿过空地,朝清欢阁前院走去。
正值深秋,西风乍紧,落叶满地。
夏珺踏着枯黄的枝叶一步步向清欢阁正殿方向走去,触目皆是一片萧索,院落里的那棵柳树已枯黄,只剩光秃秃的枝条无力地垂着,孤花片叶,败荷衰柳,氛围肃杀。
但夏珺的心情是明快的,又要见到梁景行了,她想尽快跟他分享自己此行的感触。因此,她快步走入阁内。
“景行!”夏珺见阁内空无一人,便唤梁景行名字。
但无人回应。
不在这里么?是又被叫去议事了?夏珺思忖着。见清欢阁布置陈设与两日前并无异处,一如她走之前的模样,仿佛无人再居住过一般,了无生气,四周寂静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这时,采蘩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些纱罩子,她看到夏珺,神色有些异常,欲言又止。
“采蘩姐姐,你拿这些做什么?二少爷不在这里么?”夏珺问道。纱罩子一向用于梁府内长久不住的屋子搭罩各家具摆设的,以避免染尘,因此,她疑惑采蘩为何会将其用于这间屋子。
“夏珺,你出去了两日,可能还不知道……”采蘩顿了顿,说道,“二少爷他…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与第二十九章 黄豆糍粑的初遇相呼应
第53章 回忆·生死两茫茫
“走了?”
“是的。梁家与京城温家定了亲,二少爷两日前便娶亲去了,已经不在梁府了。”
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夏珺一时间脑袋“嗡”的一声,觉得天晕地眩,思绪一片空白。
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如果是娶亲,怎么会离开梁府呢?即便前去迎亲,也应当接回来啊?”
“因为……是入赘。”采蘩有些为难地蹦出这几个字,一边看着夏珺越来越差的表情。
入赘……这两个字如同两下鞭子狠狠地打在夏珺心上。
梁府已经势微到如此地步了么?以前多少豪门望族的大家闺秀挤破头想嫁进来的梁家,如今已经沦落到需要让唯一的嫡子入赘联姻才能够保全地位,而骄傲如景行,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夏珺无法想象梁景行这两日的心境,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自己去吃了最后一次黄豆糍粑,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穿上喜服,千里迢迢去京城迎娶一位未曾谋面的女子。
景行,这一路上,你会想什么?会想起我么?还是为将来未卜的生活而忧虑?
夏珺思绪苍白而无力,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房间,看着空旷的屋子,只剩穿墙风呼呼吹过。自己在这苍茫的大地上,又变成一个人了么?
就这样,夏珺木然地走到床边,突然看到枕上有一封信,上书“珺儿见字如面”。
夏珺手微微颤抖着拿起信,这是梁景行的字迹,是他临走前刻意留给自己的么?见字如面,那为何不当面对她说呢?
夏珺拆开信:
珺儿卿卿如晤,
吾作此书,提笔不知何所言,忆及往昔,清欢阁数年光阴,竹马青梅、两小无猜,犹似昨日。高官厚禄、钟鸣鼎食,非吾愿也,奈何世间不得双全法,不负家族不负卿。
此次一别,两地相宽,惟愿安康顺遂、平安喜乐。终有一日相会,布衣躬耕,箪食瓢饮,常伴终老,采菊东篱下,散发弄扁舟。
景行亲笔
夏珺读完此信,口中如同含了一颗青橄榄,纵有万般滋味,无法言说。
景行,你为何不带上我同去?是怕我接受不了这一事实?我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便被迫做出了选择。景行,你错了,我当然希望能够跟你结为寻常夫妻,常伴终老,但若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只愿能够伴在你身边,长相守,便知足了。若是再相见,我一定向你说明,我愿随你同去,不需要明媒正娶的名分,但请不要将我丢下,这茫茫人世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夏珺将信小心翼翼地收好,放入一个锦囊内,揣在怀里,走出房间。想到景行可能不久便会按礼回来省亲,她的心情缓和了一些,或许,不过半旬,便又见面了。到时候,她一定要明确提出来跟去。
世事终难料,夏珺当日怎样都不曾想到,有的人,一别便是永恒。
三日后,传来消息,迎亲队伍行至永川县千仭崖附近时,突遇岩石滚落,意外坠崖,二十余人全部丧命,无人生还。
这个消息比之梁仰止的突发重疾更是晴天霹雳一般,将梁府打击得一蹶不振。梁府连失两子,仅剩的继承人也去了。梁正刚得知此噩耗,直接闭门不出。从上到下的仆役、丫鬟和侍卫们,一时都慌了手脚,整日如无头苍蝇一般。清欢阁众人更是悲痛万分,念及梁景行平素待人的宽厚仁慈,静谧风雅的殿阁终日充斥着哀恸之鸣。
夏珺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承担下这一消息的,只觉得,听到的那一刻,仿佛做梦一般,身子凉了半截,但心还是轻飘飘的。她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景行只不过娶亲去了,怎么会坠亡呢?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要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她不要重回孤苦无依的日子,景行信里写得明明白白的,“终有一日相会”,他怎么会骗她呢,他一向不打诳语的。所以,她没有哭,没有落泪,也没有披麻裹素。她像一个失却魂灵的木偶一般,照常做着自己的事,有条不紊,一丝不苟,也不跟人说话。
52书库推荐浏览: 南阿阿 虐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