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屋内也愈发幽暗,夏珺点起了蜡烛。
她双腿蜷曲,抱膝坐于椅子上,头枕于膝头,盯着闪烁的烛芯,默默不语。瘦小的身影投射于地上,显得房间更加空旷。
景行会去为自己买黄豆糍粑么?如果他来了,自己真的要这样做么?
正想着,突然有门锁开启的声音,门被推开了,房间迎来了千万缕光线,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夏珺放开双腿,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裙裾两侧。
“你最爱的黄豆糍粑。”梁景行扬了扬手中的盒子,朝夏珺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买来了。”夏珺站在原地,并没有迎过来,盯着盒子。
“你想吃这个,有何不可?”梁景行走到桌边,将黄豆糍粑的盒子置于桌上,打开,抽出一根竹签摆放在夏珺面前,面带歉色道,“珺儿,我知道你很难消气,可能一时也不会原谅我,但我现在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个。”
“我们坐下一块吃吧。”夏珺没有表现出对梁景行的怒意,反而将囚禁这件事抛在了一边,邀请他一起。
她说完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执起竹签,挑起一颗糍粑放进嘴里。
梁景行也坐了下来,同样拿起竹签挑起一颗。
“味道可能不如璧城县的好吃。”
“味道很好。”
夏珺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
半晌,夏珺突然开口道:“景行,你还记得我们分别前一日的对弈么?当时我们有个约定,谁输了,就必须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嗯。”
“第三局我赢了,但我那时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要求,所以你就说欠我一个,随时我想到了就会答应。”
梁景行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夏珺,他猜到了她下面会说什么......
“现在我想到了。”
夏珺果然如梁景行所想的,会借此机会向他提出放弃攻击陆府的计划。但是如此重大的一个决定,怎可因为这样一个幼时的赌注而轻易放弃?
“珺儿,我不想言而无信,但兹事体大,并非仅与我一人相关,而是涉及整个梁氏。所以,抱歉。”
夏珺预料到了他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因此也想好了退路,便又道:“那...能不能放过陆萧然?”
梁景行听了这话,眉头轻皱,看向夏珺,问道:“你跟他只是半路相识,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
“一路上他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很多困难我可能都克服不了,今日也不可能出现在你面前。算起来,他也是对我有恩的。”
夏珺说得颇为诚恳,她以为,梁景行最起码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无关紧要的陆萧然。他涉世不深,对江湖争斗不感兴趣,且丝毫不会武艺,并不会威胁到梁景行的地位,放他一马应该并非大事。但梁景行的沉默却让她开始担忧起来。
片刻,梁景行给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抱歉,珺儿,陆萧然他不能活。”
“为什么?”
“因为他是陆府唯一的继承人。现在他可能无害,但他的地位决定了他迟早会成为威胁。”
夏珺听了这个回答,低下头,乌黑的秀发顺着两边肩头滑下,整个面庞都笼罩在阴影里,掩盖了她的神情。沉默了良久,她又抬起头来,仿佛无事一般,继续挑起一颗黄豆糍粑吃起来。只是对于夏珺来说,这糍粑已没有了往日香甜可口的滋味。
梁景行也不再说什么,同样沉默地吃着糍粑。
两人就这样共同吃着一盒,相顾无言,诺大的房间只剩些微的咀嚼声。
突然,夏珺停了下来,拨弄着刚才有些凌乱的发丝,梳理着头发,没有再顾上吃糍粑。梁景行看着她整理头发,一面仍旧将糍粑放入口中。
夏珺的神情有些黯然,薄薄的嘴唇轻抿着,不停拨动的手指显出内心的不安,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好像在等待着......
这时,梁景行的动作突然迟缓了下来,手中竹签掉落在地。他尝试着活动四肢,却浑身乏力,身体不听使唤,好像被定住了一般,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脚底传到头顶,想发声,喉咙却一阵发麻,无法发出声响。
他惊愕地看向夏珺。
只见她一点点搓弄着指甲,极细的粉末星星点点地掉落在桌上。
“你——”梁景行勉强发出一点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夏珺居然会对他下毒。
“这两日你对我说的抱歉似乎太多了,这次该轮到我说了。”夏珺回避了他质询的目光,淡淡地说道,“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伤害陆萧然。他不是江湖纷争中的一员,更不该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其实对于夏珺来说,无论是相识时长,还是感情深浅,梁景行都远胜于陆萧然。但不知为何,对于那样一位一笑就露出虎牙的少年,夏珺却油然而生一种保护感,就好像对于美好事物的守护。因为这种感觉,她不惜将锥形蜗牛之毒粉藏于指甲中,在做了最后一次尝试,劝说梁景行未果后,趁其不备在挑糍粑之机,撒于其余糍粑上,再借由整理头发暂停进食,让梁景行吃下沾有毒粉的糍粑。在这一刻钟内,是她人生最为难熬的时刻,内心的纠结与痛楚几欲纷涌而出,她几乎就忍不住要阻拦梁景行,但她还是克制住了。江湖上的门派纷争,难免有死伤、有阴谋、有算计,这些她都接受,但陆萧然不属于这里,他不应该作为他人权势斗争的牺牲品,他不属于熙熙攘攘的江湖,他属于青山绿水、明月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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