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姬无疆在大齐皇帝的御书房里密谈甚久。
姜秀润便一直坐在宫门外隔着一条街的高楼上喝茶,她的那个位置,正可看见宫门一角。
浅儿偷眼打量着小主子,她看似闲适,可手却一直紧攥成拳。
直到宫门处有人出来,姜秀润站起身看清那人正是姬无疆,他立在宫门前缓缓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冠。
这是两人先前约定的暗号——整头冠的意思,便是事成了!
姜秀润慢慢坐下,缓缓地吐了一口气,这口气憋了足有两世——她终于可以带着兄长回归故土了。
只是有一点实在对不住大齐太子殿下的地方,那就是这个刺杀忽勒王投机取巧的法子,其实也是前世里凤离梧鏖战许久未果才想出的良策。
前世,这勇擒敌首的段子,满京城的茶楼都争相传诵。而姜秀润也是从秦诏的口中,听闻了许多市井里不可知的细节。
当然,今世许多世事改变,所以当姜秀润知晓凤离梧要对北胡用兵起,便请姬无疆妥善利用人脉,渗入到北胡内部,以求万事稳妥。
端庆帝对凤离梧的成见太深了,岂会放过这等下凤离梧脸面的机会?
而且那三郡诱人,端庆帝势必不会叫凤离梧吞下这口肥肉。
当然,也只有姜秀润尽知前情——那三郡可不是什么好物,随后的一年里,会因为罕见的暴雪,饿死边疆无数牛羊,北胡反悔,让兵卒伪装流寇不断侵袭。
驻守三郡的将帅为此不断出征,骚扰不断。前世的凤离梧手下良将无数,还算勉强能掌控三郡的局面。不知今世里,凤舞若真抢了功劳,占下了三郡为自己的领地,会不会被折磨得焦头烂额呢?
很快端庆帝的前方密使,与波国的暗探联系接头,一切照着计划行事。
就在太子殿下与叛军僵持,每日耗费无数粮草时,督运粮草的二殿下却是巧思布局,暗中埋伏人手,一举摘得叛王忽勒的人头,并劝降了另一位叛王。
于是二殿下凤舞不废兵卒而运筹帷幄,止战于千里之外的喜讯迅速传遍了朝野。
就在满朝欢呼三郡回归之际,端庆帝愉快地答应了波国原本就不算是什么难事的请求,恩准波国二位王子归国,在波国国君膝下尽孝。
不过公子小姜却是个疼惜妹妹的,涕泪横流,直说将妹妹瑶姬独留齐朝,担心她无亲人照拂,而且她入府一年,一直无所出,这试婚之约当止,让贤给能生养的女子才好。
端庆帝倒是知道太子宠爱这位瑶姬,能让大儿子痛失所爱,实在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不过他可不想跟大儿子硬杠,便将这事情推诿给了久病不出的皇后,直说这皇家儿媳妇的事情,还要后宫之主做主。
那尉皇后恨极了瑶姬当初给的一巴掌,听闻了这话,倒是叫身边的女官去太子府里看看。
结果那女官回来说,那个瑶姬整日以泪洗面,直骂二哥公子小姜多事,她与太子恩爱,不想分离。
尉皇后那一刻,仿若吃了回转真气的大力仙丸,浑身的神清气爽,大笔一挥下了凤诏,恩准瑶姬请辞离府的要求。
她自从失了茅郎,生无可恋,在宫里的每日都是睹物思人,夜里泪湿长襟。这般的痛苦,怎么能只有她一人能享?便也要叫铁石心肠的儿子感受一番。
小贱蹄子还想赖在太子府里不走?想得倒是美!便叫她断了与儿子的姻缘,再也不能回来!
在这件事情上,久久不和的帝后难得同心,沆瀣一气,要拆了儿子的神仙眷侣。
端庆帝更是在群臣面前,向二位公子允诺,大齐与波国结永世之好,若有人胆敢进犯波国,便是卷拂了大齐的国威,必定派出铁骑,维护盟国周全。
当姜之看着自己的仆役收拾金银细软打点行装时,还是不敢相信,突然间就这么的回归故国了。
而妻子稳娘也是心下彷徨。
不过姜秀润给嫂子吃了安心丸,虽然离开大齐,但是哥哥就算回归故国,也绝不教他卷入王庭的争端,待得有了时机,他们甚至可以一起离开波国,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稳娘知道小叔子是个有主意的人,而且丈夫毕竟是波国的王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她成了姜家的媳妇,怎么好劝丈夫不回去?于是这么一想开,便干净利落地指挥着自己的伙计将京城的买卖结清,典卖了店铺,准备离开洛安城。
只是质子府里收拾得热闹,太子府那边的管事都要急上房了!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就突然瑶姬与公子小姜“二个人”一起要回波国了呢?
太子压根没有吩咐过这事啊!
管事虽然有心阻拦,但是奈何帝后一起下旨,就算他再八面玲珑也不能抗旨不遵啊!
姜秀润倒是温言细语地宽慰管事,说了些聚散离合,人之常情的事情,只是这一别以后,再不相见,倒是不能参加殿下大婚了,人不到,礼不能不到。
她特意将给凤离梧准备的大婚贺礼封在雕琢精细的檀木盒子里,请托管家代为转交。
至此以后,一别两宽,大齐富庶之地洛安城再不反转!
公子小姜走得潇洒,太子配给她的侍卫,一个不留的遣散了。
可是管事哪敢就这么放人走,一边老早便派出十数个信使,马不停蹄地给远在北胡的太子殿下送信,另一方面,吩咐被姜秀润遣退下来的侍卫们远远跟着,万万不可叫公子小姜发觉,务必要维护了她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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