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金森然望着他,一声冷笑:“小小的年纪,就会瞒着大人藏钱了!”
喝命丫鬟拿针来,在他的背上刺了几十下,见陶瑕咬了牙一声不吭,这才冷笑着放过他。
半夜里他正睡觉,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睁开眼来,白日里见到的那老者饶有兴致地冲他笑:“你这傻孩子,将银子给了我,自己岂不受累?”
这老者是当年万药谷的谷主,素来行迹落拓,不料竟得了陶瑕七钱银子的好处,哭笑不得,见他生得俊秀,随后跟来,正撞见李千金一出刻毒的好戏。
老谷主慨叹时代进步,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术,竟比不上这妇人的半分,随手将陶瑕身上的银针拔除,那银针已将行至他心口,生死只差数日,后来他回想起这段遭际,脸上却笑得云淡风轻。
陶瑕将那银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在老谷主的疑问中淡淡道:“这种滋味,总得要她也尝一尝才成。”
老谷主眼睛一亮,满脸赞许:“是一棵好苗子。”
陶瑕随他学艺四年,医毒之术渐精,心机也越发阴沉,赢来老谷主发自内心的赞美:“瑕儿,你已胜过你师兄良多了。”
李千金见银针入体,陶瑕却始终未曾丧命,心中大惑,多年来她将庄中诸人尽都笼络成自己人,再也不肯等下去,趁着陶庄主出门,命三四个心腹带了他出去打猎,在人烟稀少处趁机了断他的性命。
那几人本算得上庄里的高手,联手对付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心里对庄主夫人不免有杀鸡焉用牛刀的埋怨,全然未料这孩子是万药谷百年难遇的天才传人,栽得彻彻底底。
陶瑕见李千金决意要自己的性命,立在寒风中思前想后,地狱里的万丈仇火烧得他双目尽赤,只是还念着母亲,纵然自己年幼,也顾不得了,打定主意,回陶然山庄带着母亲远走高飞。
踏入山庄后,他看到李千金之子陶锋举着一条满是倒刺的皮鞭,正恶狠狠地抽打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
屈指算来,那女子也不过三十年纪,但已被岁月染上满头白发,身上血痕触目惊心,仍是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呜咽。
陶瑕自幼高傲孤寒,原是传承自母亲。
李千金笑吟吟地在旁瞧着,眼里闪烁着又是恶毒,又是快意的光芒:“这贱婢吃了这么多年苦,一身皮肤倒还是娇嫩嫩的,若我是男子,焉能不动心?”
扬了扬手,慵懒地招了个肌肉虬结的大汉上前:“这贱婢便赏给你了,享用之后,务必要做得干净些,莫让庄主回来,起了疑心。”
那大汉满脸喜色地答应了一声,正要抓起地上的燕儿,陶瑕左手一挥,将他凌空一掌击毙,回过头来,目中怒火燃烧欲沸:“若不杀尽你们,我陶瑕誓不为人!”
李千金来不及想他为何突然有了杀人的本事,闻言怒喝道:“混账,你反了天了!”左右之人会意,围聚上去,要取长子的人头,以博夫人一笑。
三五招一过,他们才觉察出长少爷的难缠,不知这少年从何处学来的好本事,武功既高,毒术亦精,不过片刻,地上已乌压压地躺了一大片。
李千金抢过一柄刀,倏地刺入燕儿的心脏,纵声大笑,牵了陶锋便走:“陶瑕,你亲手杀母,又杀了庄中这么多人,等庄主回来,定将你五马分尸。”
陶瑕心中一沉,双目染上一层骇人的血红,遥遥望见母亲倒在血泊里,面上仍带了一丝凄凉的微笑,说不清是解脱还是悲戚。
陶庄主回来的时候,正撞见他慢慢地将一枚枚银针刺入李千金的心口,陶锋倒在一旁,显已毙命,不禁重重哼了一声,扬眉怒喝:“孽子!”
孽子手指轻弹,将剧毒“烟罗醉”轻描淡写地拂到他身上,语气淡淡的仿佛事不关己:“你同我母亲结发为夫妻,如今她不在了,你也该去陪她,不是么?”
陶庄主胸口血气汹涌游走,眼耳鼻中都流出血来,他在江湖上搅动风云数十年,料不到竟栽在儿子手里。
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日,但曾叱咤一时的陶然山庄却就此湮没在历史尘埃之中,化为老一辈江湖人口中久远的记忆。
短短数年光阴,陶瑕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凤阎罗。
华美无方,是为凤凰;杀人无算,是为阎罗。
要怎样凄烈的从前,才能造就如今谈笑自若的凤阎罗?
他在心底将十数年来的经历一一忆起,只觉一弹指顷,时间已过得太久太久,久得连母亲的脸容也渐觉昏黄模糊。
江湖上从来众口传说,凤阎罗毒死亲父,虐杀后母幼弟,犯下不可饶恕的恶行,罪当天诛。
但他懒懒散散地又活了这许多年,倒未见有哪个自命正义的侠士要来替天行道,想来是怕了他一身炉火纯青的蛊毒之术。
茫茫浮世,原来他自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
明月生辉,满天星河,使人心生不知天耶水耶的错觉。
月光照在他俊秀的脸庞上,满脸萧索,少了几许妖邪,多了几分温柔,仿佛一个天真未凿的孩子,只是唇角微弯,仍带了那分欲笑未笑的冷意。
☆、第 41 章
晚静悄悄地听完他的述说,心潮起伏,对这身世悲惨的男子满怀同情,斟酌了半天用词,语气尽量放得温柔了起来:“唔,阎罗哥哥,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我们从这里上去?我瞧这根藤蔓好像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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