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闻到那淡淡的沉水香的清郁气息了。
怎么会这么好闻?
幽幽淡淡的,既不张扬,又不厚重,闻起来让人只觉得满心里都是妥帖安稳。
忽然就想起上午。
左右无人,静寂无声,他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捧起她的脸,将他的唇一点一点地向她贴近...
他是要吻自己吗?
陆嘉月被这个突然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就向丁璨看去,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屋里燃着数盏灯烛,暖黄色的灯光下,丁璨一双温润的眉目看去愈发柔和,双唇也更显红润,唇角仍是微微抿起,是个好看的弧度。
陆嘉月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丁钰发现了她的异样。
“---你怎么啦,是热吗?脸红成这个样子!”
不待丁璨也向她看过来,她匆匆忙忙地下了软榻,趿了绣鞋就往外跑。
“太热了,我...我困了,我要先回去睡了!”
屋里青花瓷大缸里供着的冰块正在融化,水滴不停落下,满屋里都是清凉的水汽。
丁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冰凉无汗,又问丁璨:“二叔,你热吗?”
“热啊,”丁璨顺手取过一旁的一柄紫竹山水图折扇,拨开了闲闲扇着,“嗯,确实挺热的。”
*
自那日之后,过去了有十来日,丹阳长公主再没来过。
丁璨也很少出门,每日不是与两个小姑娘在一处顽笑,就是在房里看书练字。
日子过得甚是清静。
陆嘉月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丁璨写得一手好字。
尤其是小楷,字体圆润端丽,神清骨秀,却又不失质朴天然的韵味。
惊奇之下,又问他是否雅擅丹青。
他微有犹豫,只道略通一二罢了。
陆嘉月仍是暗暗钦佩不已。
听说他自幼习武,有一身不凡武艺,却没想到他于笔墨书画上竟也有如此造诣。
不知道可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闲来无事,陆嘉月又多了一个乐趣,就是待在丁璨的书房里,看着他用她送的那一套状元楼的文房四宝,在澄白的宣纸上挥毫泼墨。
他最爱临摹赵孟頫的字帖,而重复写了数遍之多的,却是李白的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陆嘉月虽向来不喜诗词,却也知道这长相思词句缠绵,涵义哀怨,乃是男子用以寄托对心上之人苦求而不得的思念。
她不免又胡乱揣测起来。
难道丁璨心里也有求而不得之人吗?
*
忽攸又过去五六日。
天气愈发炎热。
这日晚饭之后,陆嘉月和丁钰在丁璨房里闲坐,后厨里新制了酸梅汤,小厮送进来,两个小姑娘一边喝着,一边嬉闹个不住。
隔了湘妃竹帘,丁璨在书房里看书。
阿栗却突然来了。
进来正堂,向陆嘉月和丁钰点头示意之后,便撩起帘子进了书房。
“这个时候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丁璨发现阿栗的脸色有些不对,放下了手里的书,站了起来。
阿栗沉声道:“爷,晋王遇刺了。”
随着这话音落地的,还有陆嘉月手中盛着酸梅汤的粉瓷小碗。
碗没有碎,深褐色的汤汁泼洒了出来,在光洁如镜的龙凤檀木地板上淋漓蜿蜒,昏黄色的灯火下,看去犹如一道深红色的血迹,缓缓洇开。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忧思成灾
陆嘉月慌忙去捡地上的粉瓷小碗。
外面的小厮听见了动静,赶紧拿了干净的抹布,端了盆清水进来擦地。
“二叔,你们说什么呢,吓到陆妹妹了。”
丁钰冲着书房那边大声说着,又扭过头来看着陆嘉月,“吓着你了吧?他们成天说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事情,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陆嘉月心头突突直跳,极力克制着心中的慌乱,勉强笑了笑,道:“不用,我没事...”
书房里静了片刻。
就听丁璨的声音,极低沉地道:“是魏王的人?”
“是,咱们的人已经暗中将他擒住。他伪装成修筑堤坝的工匠,混在人堆里...当时晋王正在江城府外五十余里的一处堤坝上勘验工事进度,人多拥挤,一时不防,就...”
“伤在何处?”
“肋下三寸,所幸伤口不深,当时两湖布政使江朝永也在,吓得半死,当即亲自护送晋王回了布政使司衙门,里外加派了数百兵士守着,又请了江城府的名医去为晋王诊治,虽然有些失血过多,总算保住了性命。”
丁璨一声冷哼,“他倒不蠢,晋王若是死在了他的江城府,他还不得陪葬?”
“看来魏王并没有事先告诉江朝永...”
“那自然是不能先告诉了他,魏王此举,不仅是要置晋王于死地,同样也将江朝永当做了一枚弃子。”
“...爷,这件事可要上奏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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