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又是一片静寂。
良久,丁璨长叹了一声,缓缓沉吟道:“...先容我思量一二,明日再说。”
阿栗应了。
“是,我即刻就去回信,让咱们的人也暗中护着些晋王,毕竟是皇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圣上...”
丁璨挥了挥手,“去吧,让他们兵分两路,先送了人证回来,余下的人暗中护卫晋王。告诉他们千万小心,切莫露出行迹。”
阿栗去了之后,好一会儿,丁璨才从书房里出来。
陆嘉月坐在软榻上,手里还攥着那只粉瓷小碗,昏黄灯火下,神情中看不出什么异样。
倒是平静得很。
方才一听说晋王遇刺,吓得手里的碗都摔了...这会儿听见说保住了性命,就这么快镇定下来?
还以为她会忍不住哭哭啼啼,急着要赶去两湖见晋王一面...
丁璨犹在兀自猜测,陆嘉月已经站了起来,对丁钰道:“回去吧,我有点困了...”
丁钰也正觉得无趣,点了点头,二人同向丁璨告了一声,出去了。
*
回来小院,进了卧房,将丫鬟们都遣了出去,陆嘉月慢慢爬上床榻,蜷在角落里,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才敢细想方才听到的那些话。
晋王遇刺了...
肋下三寸,失血过多...他差一点就死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掉以轻心?
如果他死了,他的雄心壮志自然是灰飞烟灭,自己的一番谋划心血,也都将随之付诸东流。
也怪自己,是自己让他去插手工部的事情,也是自己建议他最好亲自去一趟两湖,勘察两湖的堤防之事,找出其中的关键证据...
是自己不好,是自己不好,没有思虑周全,才会让他身涉险境...
想着想着,眼中竟怔怔落下泪来。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讨厌,虽然曾经冲动冒犯过自己,却也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太像那些曾经暗中向他示好的女子...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似乎也是一桩憾事...
陆嘉月泪眼迷蒙,心里想起的都是晋王的一言一笑,俊雅无双的面容,竟是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但愿他能快些好起来...也但愿他能平安地回来,不要再遇上这种险恶的伤害...
*
翌日清晨,丁璨没有陪着陆嘉月和丁钰吃早饭。
他进宫去了。
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过了一夜,陆嘉月早上起来,依旧去厅堂里吃早饭。
以为丁璨会在,和丁钰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来,问了小厮,原来竟还是没有回来。
一天一夜都没回来。
丁钰不禁嘀咕道:“难道是回府里去了?”
小厮们听了,捂着嘴儿笑。
有个胆大的,就对丁钰笑道:“二爷没回那边府里去,昨晚原是歇在了蓼芳院...”
丁钰脸上一红,就没再言语。
偏陆嘉月还要问她:“蓼芳院是哪里?”
丁钰撇了撇嘴,道:“反正不是什么好地儿...”
正好阿蘅进来,将前后一番话听得清楚,当即就拧着那小厮的耳朵,将他提出去了。
小厮疼得直求饶:“姐姐,好姐姐,快松手,我今后再不敢乱嚼舌头了...”
*
原本骄阳似火的天气,到了午后,却忽然阴云密布,傍晚时分,下起了瓢泼大雨。
陆嘉月站在廊下,看那顺着滴水檐湍急而下的雨幕,不禁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晋王。
也不知两湖是否也下起了暴雨...堤坝可有修补牢固?
若是暴雨成灾,洪水冲毁堤坝,晋王岂不是又再身处险境?
陆嘉月忧思忡忡,到了晚上,小厮说丁璨回来了,请她去厅堂里一起吃晚饭。
她没有去。
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吃得下。
忽然起了想要离开朴园,回曲府去的念头。
于是就吩咐阿蘅帮她收拾衣物,自己去见丁钰,告诉她自己要回去。
丁钰自是苦劝陆嘉月留下,无奈陆嘉月执意要回去,丁钰也只得道:“这场雨一下,想必天儿也没那么热了,你若回去了,我一个人在这里住着也没意思,不如我也回去算了。”
两个小姑娘一时兴起,都收拾起了行装。
*
丁璨在书房里,正提笔缓缓写着一篇李白的长相思。
是近来写惯了的。
屋里灯火明亮,屋外夜色深沉,大雨还在下着,雨声繁杂,落入耳中,让人的心绪也跟着纷乱不息。
阿蘅将陆嘉月要回去的消息告诉了丁璨。
丁璨闻言,静了一瞬。
“知道了,你帮她打点妥当吧。”
阿蘅应了,出去了。
丁璨再提起笔来,只觉腕间无力,心中惆怅,难以下笔。
小丫头要回去了。
也好。
心里系挂着晋王,在这里住着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反而让她更累。
只是晋王这次死里逃生,回来京都之后,不知是否会给小丫头一个交待?
*
大雨下了一夜。
清晨,雨势终于小了一些。
淅淅沥沥,绵绵不断。
丁璨今日不出门,穿一身月白素绸直裰,撑着一把青绸伞站在门下,目送着陆嘉月和丁钰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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