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两人嘀嘀咕咕,自认为声音小,殿里的人听不到。
夜有霜的功力没有完全恢复,也恢复了六七成,两个内侍的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他的耳中,可他并不在意,他一直在考虑临行之前皇甫霏迟曾经跟他说过的话。
“你去找她,我不能拦你,如果你真想陪在她身边,总得摸清她的喜好,你成天摆个冷脸,知道的你天生如此,不知道的以为你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怨念。你再瞪我也是事实,女人最了解女人,你可以对旁人冷酷,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应该主动一些......你明白阿姐的意思么,你看甯蔚羽,怎么当上的驸马?温柔似水体贴入微百依百顺......说远了。你再看离悦,有事没事使使小性子......呃,她没准也好这口......你是我皇甫霏迟的弟弟,还能让别人占了上风?总之阿姐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别人想请教我,我还不教呢......”
他觉得,玉柏玄公事繁忙,不知何时有空闲,如果她想要找他,自然会来。他一直在等,从前在公主府的霜雪阁里等,现在在拥慧宫的大殿里等。
夜有霜想要跟她诉说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思念与牵挂,想要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每日坐在殿中,盯着宫门的方向,从清晨到日落,却始终没有等到她。
他想起皇甫霏迟的话,决定试着改变自己,于是派去内侍请玉柏玄,内侍喜气洋洋的回话说公主得空就来,他凛若寒霜的面上终于露出暖色,特地换上她送给他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等待。
入夏的深夜,渐渐起了水汽,夜有霜在油灯燃尽之后,起身走出殿外,廊下的内侍靠着廊柱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夜有霜已经走下了台阶,站在了院中。
天还未亮,来回巡夜的内侍在各宫门前的道路上走过,借着纱灯的光,隐约看到一座肩舆自远处而来,连忙停到墙边。
来人愈近,肩舆上的螭纹在灯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一众内侍忙不迭面向墙壁跪倒,身后的肩舆没有丝毫停顿,四色流苏在灯火下闪耀冷艳的光彩。
宫门的内侍跪在地上不敢吭声,绛色的衣袂带着一阵清冷的风,步入拥慧宫。一路上的内侍纷纷跪倒不敢出声,玉柏玄一直走到寝殿,站在门口听着自己错乱的心跳,最终轻轻推开大门。
廊下的纱灯早已熄灭,晨星模糊照映院中的身影,她一步步走近,仿佛回到在霜雪阁拜师的那一夜,树下的人霞姿月韵星眸朗目,眼中的柔情将自己化作一汪清水,只愿永远流淌在他的周围......
玄色的长袍在蒙蒙初亮中散发出一阵阵潮湿的水汽,银白色发髻上的铜簪蒙上了一层水珠,玉柏玄及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恢复一贯的冷然。
进来这样一群人,殿门口的内侍迷迷糊糊被惊醒,先是怔愣了片刻,看到玉柏玄的衣饰才认出是韶阳公主,两人连滚带爬地滚下台阶,跪在玉柏玄面前连呼饶命。
“药局为景太君配制了一些安神药,太君身娇体贵,需要有人为太君试药,这份美差就赏赐给你们,天天都能睡觉,”玉柏玄声音低沉,在寂静的院中掷地有声。
其中一个听说自己被派去作药人,涕泗滂沱地跪着爬行到玉柏玄身前求饶,被侍卫拦住拖了下去。零溪转身做了个手势,随行的侍从皆退到几丈外。
“你找我何事?”
“我......想见你......”
“见到了?那就请王子殿下好生安歇,”玉柏玄没有任何表情。
“你不愿见我么......”夜有霜好不容易盼来了玉柏玄,看着她又要离去,不知该怎样才能挽留她的脚步,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是不知从何说起,是先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边界,摇身一变成为了觅冬使者?还是先解释他为何身穿夜行衣,私闯郡守府?还是先向她表明心迹,无论他的身世如何,他始终是她的夜有霜......
玉柏玄没有回答,让他的心如同在热火上煎熬,又想起昨夜里内侍的话,沉默之后,踟蹰着问道,“我是不是太老了?”
皇甫霏迟说过,他除了头发,样貌已经恢复,可那是在她的眼里,在玉柏玄的眼中,自己还是那个笑起来更好看的有霜么?
昨夜熄灯之后,玉柏玄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脑中不断出现奏折上的横竖撇捺,慢慢变成一双桃花眼,时而娇艳时而凄楚,在她眼前不断晃动,她感觉心里一阵烦躁,又唤进零溪,将灯点燃,披着衣服又坐回书案前。
天还没亮就入宫,就听到这么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他难道认为自己一直没有见他,就是因为他变了模样,看他的表情还感觉挺委屈。
玉柏玄觉得既可气又可笑,看看东方发白的天色,映在他的眼中逐渐燃起亮光,时光飞速回溯,停留在一年之前最后那个缠绵沉醉的吻上......
“你是何时得知身世的?”玉柏玄终于忍不住,她已经命人去调查,但她更想听他说,或者说她更愿意听他说。
“一年前。”
“你的意思,你在那之前,一直不知道自己是皇甫景沨?”
“对。”
“......”到底谁请的谁?多说几个字能累着怎的?玉柏玄有些无可奈何,他既然会把珍珠送给自己,或许是真的不知晓自己的身世。
她是真的怕,她曾经痛恨过,若自己不是公主,就不用尔虞我诈,不用时刻提防,不会在得知结果之后痛不欲生。清醒的时候又会想,自己不仅是公主,母皇的血脉,还是后央的臣子,国家的肱骨,既享受了荣华,就要担负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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