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亥时三刻,玉柏玄听完夜五的禀报,匆匆穿好外袍,来到国师府。
姬墨旸披着白色的外衣,如墨的的青丝沿着后背散落在榻上,油灯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上,在墙上投下蜿蜒的暗影。
“我本想等到明日,可越想越心惊,墨旸,我想听听你的见解,”玉柏玄坐在姬墨旸的对面,眼下的暗青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憔悴,“杨玉一直听命于顾青冉,她被有霜杀掉之后,身上的玉牌正是揭露顾青冉的关键之物。你还记得之前要刺杀我的那个徐凌么,他是杨玉的表弟,他知道杨玉作下的那些恶事之后,将杨玉交给他保管的一样物什交予我,”玉柏玄取出一个木匣,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香笼。
姬墨旸取出香笼端详片刻,打开笼盖轻嗅,“苏合香。”
“我只知道这是香笼,能闻到香味,却不知是何种香料。三个月前,我派夜五去再次去探查有关杨玉的信息,深夜搜查被封的御史中丞府,密室中已经空无一物,夜五发现了一处印记,似乎曾经放过木匣之类的东西,因为有了灰尘,匣底印上的花纹显现出来,她回来之后将花纹描绘出,正是这个木匣。”
指尖轻点木匣,发出“笃笃”的响声,“顾青冉之所以没有发觉杨玉偷走了密室中的木匣,是因为她换了一个看起来很像的木匣放在原来的位置。”
“没错,查抄之时所有的物件全都送到了大理寺,那个木匣我见过,大小跟这个相同,里面也有一个香笼,我也派人查过,只是寻常香笼,许多香阁都会制作,我只当是顾青冉私下的喜好,并没有多想。可是徐凌将这个木匣交给我的时候,立刻就被我认了出来,木匣很常见,但香笼里的香味却并不寻常,”玉柏玄上下左右仔细辨别,还是没有看出端倪。
“你自然看不出来,这种香笼早些年出自云楚,制作的方法也颇有特色,国内的香阁纷纷效仿,大理寺的那件证物,应该是个仿品,”姬墨旸纤长透明的手指执起香笼,“这个香笼是真品,里面的苏合香产自苏合国,不是街市上香阁自行勾兑出的假货。”
“我查出这种制作香笼的方法源自云楚,就派夜五去调查,早些年专门制作这种香笼的香阁已经不复存在,夜五打听到了老工匠的住处,工匠说她曾做过很多这种香笼,卖出去多少根本不记得。夜五本来以为一无所获,工匠说了一句‘我年纪大了,手脚已经不灵活了,怎么总有人找我做香笼?’夜五便假意套问了几句,工匠说大概一年多以前,有人也曾找过她,出重金让她做这种香笼,她已经打算给那人做,但是需要半个月的时间,那人听时间太久,便摇头惋惜,说她有要事在身等不了那么久,临走之前还向老工匠打听,哪里能买到银丝糖。夜五怕老工匠起疑,不敢问得太多,但大致也能形容出那个人的容貌,虽然态度温和,但带着让人胆怯的凌厉,用老工匠的话说‘像个带兵打仗的’,墨旸,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玉柏玄望着姬墨旸。
姬墨旸放下香笼,“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来问我。”
玉柏玄眼光闪了闪,“所以我才来问你,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何还要再做一个香笼,到底有何用意。”
“她与顾青冉熟识已久,或许密室中的香笼就是她的,当年大理寺和你都没有查出那件香笼的出处,按理说她根本不用多此一举,”姬墨旸起身在屋内踱步,“考工令,元兆十年任职,太医令......同样是元兆十年升任,真是煞费苦心。”
“你的意思是说,叔父是被冤枉的,”玉柏玄心中一阵狂喜,她一直担忧叔父参与其中,始终在纠结痛苦中煎熬。
“我不知道姬大人如何思量,若是我处在他的位置,我不会那样做。表面上看起来,为陛下投毒的计策是万无一失,但细究起来却漏洞百出。初始能逃过御医的诊查,是因为毒性缓慢,若是到了后期,毒发的症状一旦显现,就是寻常的药侍都能看出端倪,任谁都逃不过审查,”姬墨旸白色的衣袂在玉柏玄眼前划过,“你的父族想让你作皇帝,我也想让你作皇帝,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并不适合,我相信姬大人也有了判断,所以,更没有理由用这种阴险的招数。”
“你也看出我无用了......”玉柏玄低下头。
白色的衣袂在她眼前停住,姬墨旸坐在她的身旁,“你总是妄自菲薄,是因为幼时总是魂游天外,旁人背地里说你有痴傻之症,然后我一直轻慢于你,让你觉得自己不够好,不会有人喜欢你,就连母皇对你的疼爱,你都觉得是因为你从小失了父亲,身体又弱,先帝才会对你另眼相待,可是?”
玉柏玄沉默不语,低垂的双眼在睫毛的暗影下看不清神情。
“从你打算用金链来换取夜有霜的自由之身时,我就已经知道,你根本不适合作皇帝。你和太上皇之间,之所以保持微妙的平衡,正是靠着先帝给你留下的印信,她一直对你有所忌惮。有哪个皇帝会交出兵权,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哪个皇帝会放弃攻占邻国的借口,放走敌国的大将,哪个皇帝会只身潜入敌营,豁出性命救人,又有哪个皇帝会费尽心思,冒着与人敌对的风险,使出李代桃僵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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