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永远失明!
——永远失明!
我的眼泪落在他胸前,抽泣着说,凉生,如果我真的欠了别人东西,怎么办?
凉生只说了一个字,还。
还。
我喃喃着,眼泪蜿蜒而下。我将脸别向了一旁。
窗外,月亮爬上了天空。
月光冷如霜。
115困shòu。
清冷的月光,宛如水银般华丽,倾泻而下,替代了原本的万千星辉。
白色的窗纱,在月光的流华中,色调显得格外的寂冷,就如她chuáng边那个男子一样,明明温润流转的眉眼,却给人一片寂冷的禁yù感。
他终于再次安顿她睡下,又将小绵瓜抱回她自己的房间里。然后,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关掉灯,转身离开。
空留一室关不掉的白月光。
走到书房门前,他下意识地扶了一下肩膀,皱皱眉头,似在缓解某种疼痛;刚刚她那骄傲的尖尖的小下巴,就这样毫无忌惮地搁在他的肩窝里,然后,纵声哭泣。
老陈候在门前,一抬眼见他,连忙问,先生,您肩上的伤是不是又……
他语气淡淡,没事。
然后,他低声问,查了吗?
老陈也跟着他压低声音说,查了。
然后,老陈瞥了一下书房内,说,这次大少爷来巴黎纯属度假,与公事无关。更不是为程家的海外股份来的,所以,先生你不必太担心。
他站直,转眼看看老陈,笑,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老陈愣了愣,说,先生这次来欧洲,悄悄购买程家海外股份,不就是剑走偏锋,为了将来出其不意,掌握程家的控股权吗?
凉生斜着眸子,看着他。
老陈兴奋下,有些不加遮掩起来,说,先生果然心细如发,程家现在都盯着国内。外戚旁支的都盯着程老爷子的身体,而程家内部的焦点还落在您给他们制造的收购綦天动力的表象上,焦头烂额中,谁还会去想海外的这些散股一旦集中到一个人手里,如果国内再有内应股份,那势必……
凉生依然看着他,眸子里的冷静渐渐让人生了寒意。
老陈的声音便渐渐低下去,直到收声,他突然有些吃不准眼前这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试探着gān笑,我又乱说话了。
凉生只是看着他。
半天,他才开口,说,我始终是程家一分子。这么做,也只是担心外公身体,若旁支外人有所异动对程家不利时,我们能有所助益。未雨绸缪罢了。
老陈虽心里不肯,但还是点头说,是。
凉生从老陈身边走过,紧紧抿着的唇角,是一丝决绝的弧线。
风雨飘摇的三亚旧地,他发过誓的,他们姓程的,所欠姜生的,他这辈子要他们百倍!千倍!来还!
以卵击石也好,绝地反击也好。
他始终是shòu,哪怕被囚禁在铁笼里,拔去了爪牙,鲜血淋漓,却始终要奉还笼外那个得意洋洋把玩过他的沾血带ròu的爪与牙的人!
哪怕穷此一生。
116心结。
他走进书房里,脸上表qíng又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就如巴黎六月的雨丝,疏离微冷,却带着阳光的温度。
他身上总有两种矛盾的气质,却又神奇地并存着。
安德鲁还没走,在等着他,完成他们刚刚未完成的对话。
就在刚刚,安德鲁在跟他聊这小半年来对她“病况”的了解;他抬头,见她房子里灯亮着,就走上楼去了。
其实,安德鲁是有些灰心,作为心理医生,一旦病人不对自己打开心灵的壳儿,他就是个瞎子,在病人的心理迷宫里,寸步难行。
这是他见过最奇怪的病人家属,找他“看病”,却对病人的过往,遮遮掩掩,语焉不详;而且,还让他以一个画家的身份出现,说是为了让病人不抵触。
安德鲁见他进来,起身,问,她没事吧?
他抬头,说,你是她的医生。这话,该我问你。
安德鲁耸耸肩,用外国人说中文时特有的语调和夸张的表qíng,说,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不是她的药。
凉生看着他,说,所以我是?
安德鲁露出一个“那是显然的”的表qíng,然后,摊摊手,说,我其实还有一件事qíng,一直不明白。
他说,你说。
安德鲁说,你们是qíng侣!
他原本泛在唇角的笑容有所凝结,但瞬间又回到脸上。
安德鲁继续说,你爱她,她也爱你,可为什么她总是那么抗拒你?
他眉毛微微一挑,你这是窥探隐私,安德鲁医生。
安德鲁一副“you say what”的表qíng,他说,不不!这么长时间里,我一无所获!我是心理医生,不是FBI!不要让我破案不要让我猜!我必须了解我的病人!我才能帮到她!
末了,安德鲁耸耸肩,很无奈的表qíng,算是揶揄,说,好吧,我是画家。
凉生看着他,良久回答,说,我们是qíng侣。
安德鲁说,那……
凉生看着他,说,她心里有我打不开的结。
安德鲁表示不理解,结?
他点头,说,一些她面对不了的过去。
安德鲁笑,每个人都有过去。
他点头。
安德鲁突然问,你认为是什么样的过去?
他没想到安德鲁会这么问,虽然他心里一直告诉自己安德鲁是医生……可他似乎还是很难做到和一个男人在背后谈论自己女人的隐私,哪怕他是医生。
安德鲁看着他,说,其实我已经都知道了!
凉生猛然抬头,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也看着他,这么多年来,难得的失态。
老陈冲了进来,赔笑,问,先生,要添水吗?他一面笑,一面qiáng作镇定,眼角隐隐不安地瞟向安德鲁。
凉生的声音很低却很冷,出去。
安德鲁看着老陈,耸耸肩,说,对不起。
老陈面上更加尴尬了,说,先生……
安德鲁忙对凉生解释,这是我死缠烂打要追问的。
老陈懊恼得眼眶都有些发红,说,我知道先生拿小姐的隐私比命重,我这也是为了小姐早日康复!先生为小姐寝食不安,我一个下人,不敢说心疼小姐,但我心疼先生心疼小姐的心啊!
凉生的脸上再次看不出喜怒。
老陈说,先生……
凉生克制着,最终,说,你出去吧。
117他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
安德鲁突然开口,问,你介意吗?
凉生回过神来,说,什么?
安德鲁说,她的过去。
凉生很平静,说,我从来没想过要介意。
他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递给安德鲁。
安德鲁说,不,谢谢。
他笑,怎么?
安德鲁摇摇头,我从不抽。
他微微颌首,清冽的眼睛细细地闪过一丝难辨的光影,余光悄无声息地飘向门外守着的老陈;唇角却依然挂着笑,继续未说完的话语。
他说,那是她的经历,就如同她的血ròu。她不能割ròu剔骨,自然也不能擦掉那些经历。我既然爱她,就没得选择。
安德鲁看了他一眼,说,汉语,那么美;可,你这qíng话,真不美。
他捧着水杯,看着安德鲁,说,你希望我说,我爱你就要爱你的淋漓的伤口你痛苦的过去你不堪回首的往事吗!
安德鲁将他的脑袋扳了扳朝向,指着她的相片,说,不要对我说!我不习惯男人对我示爱!
他看着她的相片,眼底原本因为这个夜晚而聚集的寒意陡然消失,眼底满满的全是温暖的光。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温柔的,低低的,却如儿女私语时的qíng话般让人无法抗拒——我已经不再是莽撞的少年,不能说一切听着感天动地,实际上蠢得不着边儿的qíng话。但我的心,你知道。
安德鲁皱了皱眉头,你既然都不介意……
他的唇角是一丝无奈,说,可她介意。
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着椅子扶手,有节奏感地轻轻敲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我们是兄妹。
安德鲁的眼睛立刻瞪得jī蛋一样大,一脸“you say what!”的表qíng。
瞬间,他恢复了平静,说,对不起,我刚才,有损我的专业cao守了,我不应该有这种表qíng。
他喃喃着,像是安慰凉生,更像安慰自己,说,如果你们是正常人,没有心理问题,也不会找心理医生的。
凉生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杯,淡淡倦倦地一笑,一副评说由人的表qíng。说,后来才知道,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安德鲁长松了口气,突然,他又坐直身体,问,你们上过chuáng吗?!
凉生正在喝水,没收住,一口水喷了出来。
安德鲁坦然而直接,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上过chuáng没有,做爱!make love!如果有,是在你们是“兄妹”的时候吗?你知道,逾越伦理和禁忌,这也是会造成病人的心理与人格障碍的原因。
凉生看着他,说,没有。
安德鲁并不放弃,说,现在呢?!
凉生说,没有。
安德鲁一副“你这个虚伪的骗子”的表qíng,他依旧记录着,姿态专业而敬业;但嘴上却不依不饶,问,那你们两人最亲密的行为到什么程度?
凉生的思绪突然飘向很远,很远,眸子里的宁静的光,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陷入旧日时光的少年,他说,我吻过她。
安德鲁依旧坚持他们曾逾越过禁忌的推测,眉毛挑了挑,问,吻……到什么程度?!全身……
凉生看着他,平静,认真,说,只是一个吻。
安德鲁也看着他,如被莎士比亚附身,咄咄bī人不肯相让,说,十多年禁忌之爱!像罂粟一样冶艳致命诱人!像同与魔鬼jiāo易一般出卖了灵魂!只是一个吻?!
安德鲁很想说,亲,你当荷尔蒙是个死的?!但为了表示自己是有职业道德的,他还是决定说得更委婉一些,所以,他说,那你确定你爱她,或者你确定你爱的是女人?不是什么其他xing别?
凉生一字一顿地说,我确定。
安德鲁还想开口。
凉生直接让他没了开口的机会,他慢条斯理地说,否则,你觉得,我们两个,深夜在此,进行过深入灵魂的jiāo流,还穿戴得这么整齐的机会有多大?
安德鲁被噎住了。
老陈捧着一杯参茸汤走了进来,一脸“我其实什么都没听到”的表qíng,对凉生说,先生,时间不早了,就是倒时差,您也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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