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臣先前所言,若是来日晋国由重耳掌权,纵使他不因郑国无礼不纳,也难保他不为图大业征伐郑国,引百般烦忧,如今杀之,以绝后患啊。”
“相国多虑了,晋侯喜怒无常,重耳毕竟是晋国公子,避而不见好说,若真死在郑国,他日以此为名征伐,那才是百般烦忧解释不清呢。”郑侯站起身来,屋内实在是忒冷了些。
叔詹还想再谏,郑侯已经招呼人进来加炭,又道:“孤反正是不会召见,至于怎么跟他们回复你做主了便是,赶紧将他们弄走是要紧,不必再拿他们的事来回孤了。”
君侯已经下令,叔詹没法,只能再以年底国务繁忙等理由搪塞在郑宫外等候的赵衰。
重耳穿着朝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厅中等,见赵衰仍旧拿着名帖回来,结果已经了然于心:“郑侯还是不肯见我?”
赵衰点点头,狐偃一拍桌子:“这都十日了,瞧不起咱们就直说,咱们又没非要赖着在郑国过年。”
“收拾一下,咱们早些出发。”说完,重耳进去里间换衣裳。
几人连忙收拾行李,先轸隔着连门帘问里头的重耳:“公子,咱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转道洛阳吗?”
赵衰将重耳平日里看的书简全部装箱,一边道:“若是途径洛阳,免不了要去朝拜周天子,可晋侯毕竟还在,公子不能以诸侯之礼觐见。列国诸侯尚有不见公子的,天子就更不一定会召见,公子还需提前做好准备。”
狐偃在门口套马车,听见他们的对话,问道:“那咱们不去见天子不行吗?”
胥臣将随行物品搬上马车,顺嘴回了他的话:“天子比不得众诸侯,过而不拜非礼也,眼下又是年关,朝见天子之礼更不可废,子余之言在理,公子要想好应对之策。”
重耳换完朝服出来,跟众人下了道指令:“不去洛阳了,咱们去楚国。”
重耳的话叫众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围过来,问道:“去楚国?”
“没错。”重耳接过魏犫递过来的斗篷,将换下来的朝服交给他收好,方才解答众人方才的疑惑,“楚国领地是诸侯国之间最大的,国力也在列国之间数一数二。周天子向来不参与诸侯国内部纷争,就算能得他首肯,也未必能出兵相助。但楚侯不同,他们方才打败了宋国,风头正盛,如今的楚国算得上是一强援。”
原本打算北上,如今却要南下,先轸有些顾虑:“可楚国毕竟不与晋国相邻,他日起事难免路远,非用兵上策。”
赵衰觉得重耳说得在理,既然郑侯不留,去楚国也好。
赵衰道:“先将军的话不错,但如今晋侯还没咽气,若咱们早早地在晋国周边守候,难免遭人非议,也容易引起世子圉的注意,不如依公子之意,到楚国暂歇,观晋国情况再做打算。”
重耳点点头,狐偃性子急,把马全都牵了过来:“那咱们就出发吧,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新郑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正值除夕夜,楚国的唐城灯火通明,重耳他们难得奢侈了一回,采买了好些酒肉,一起吃一顿团年饭。
街市上人不多,都步履匆匆地往家赶,唯一开张的这家驿馆只剩了主人家,做完他们的饭食也都上楼团聚去了,大堂里只留下这一大桌子人,倒还方便他们说话。
既热闹又冷清的场景,重耳喝了两杯酒,有些感怀:“你们跟着我在外流亡十多年,有家不能回,妻儿不能团聚,叫我好生惭愧。”
先轸一贯痛快,不喜欢婆婆妈妈的说词,喝了酒有些口不择言:“公子这话不对,大丈夫志在四方,守着家里的妇孺能成什么事?”
重耳是个重情义之人,胥臣觉得此话不妥,在底下踢了他一脚,提醒道:“公子是为着咱们好,你早已娶妻生子,家中有人传宗接代,自是不必担忧。”
狐偃听着这话酸的很,笑道:“听说小老弟只有两个女儿,可是着急了?”
先轸不知轻重地嘲笑:“那你可得抓紧,别绝后了才是。”
魏犫凑上来道:“胥大人,我还没有娶妻,若是胥大人不嫌弃,认我做个女婿可好?”
介之推默默地抿了一口酒,隔着杯子偷笑。
话题一下子引到自己身上,胥臣有些不好意思:“几位喝多了,也来拿我斗嘴取笑。”
几个人笑作一团,重耳瞧着这场景,说话喝酒就像是一家人,很是欣慰。
赵衰的思绪有些游离,他心思重些,听到楼上主人家的孩子逗笑,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想起了远在白翟的妻儿。离开白翟之时,儿子赵盾也是这般大小,自那以后,已是六七年不见,不知他是否按时学文习武?可有比自己长得高?可有好好照顾他的母亲?
重耳觉出了赵衰的思虑,给他倒了杯酒:“子余可是想孩子了?”
赵衰回过神来,连忙去夺重耳的酒壶,叫重耳按下了:“不妨事,今夜只当自家人一般。”
赵衰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缩手:“让公子见笑了。”
重耳举起酒杯,淡淡一笑:“子余不必掩饰,重耳感同身受。”
52书库推荐浏览: 水木糖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