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眇:“是,晋侯意欲亲征,邀秦国同往。”
“亲征?亲征好啊!”任好格外兴奋,“打仗可不是好玩的,没有一副好身子哪里扛得住?子显你说是吧?”
公子絷眼尖,瞧见了浴池边的酒壶,指责道:“君侯身体再好也该珍重自身,泡热水喝冷酒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做了。”
任好心情好,乖觉地承认错误:“子显教训得是,下次不会了,孤一定好好爱惜自己,还有很多事等着孤去做呢。”
任好像个孩子一般朝他一挤眼,顺从地把胳膊塞到阿眇举着的衣裳袖管里,乖乖地穿上之前嫌热脱掉的外披,公子絷心头也宽慰了许多,很久没有见过君侯这样开心了。
任好伸手将头发一拢,问道:“慭儿回来了吗?”
阿眇替他将头发扎好,回道:“晋国使臣说,公子年轻有为,晋侯高兴,也为着女公子思念弟弟,故而多留了他一段时间,五日前从晋国动身,想来这几日便能到。”
“晋国那边孤会亲自过去,叫慭儿回去好好歇着。”
“是。”阿眇将门打开,早在门口等候的侍从端着各色瓜果点心进来,任好招呼公子絷:“子显,新鲜的瓜果,一块用些?”
公子絷也不跟他客气,一并在位子上坐下,每样都尝了点,任好又吩咐摆出棋盘,烹了一壶热茶,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愉悦时光。
秦国听从晋国的召唤,秦侯亲领一万人的兵马,与晋侯一同出征,以郑国不恭敬晋国为由,讨伐郑国。在重耳的指挥下,秦晋联军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包围了郑都新郑,将郑侯等围困在城内。晋军驻扎在北边的函陵,秦军驻扎在氾水之南。
兵临城下,郑侯心急,连忙派大夫佚之狐前去谈判。
“晋侯。”佚之狐先过了个虚礼,“晋秦大军忽至,君侯特遣外臣来……”
“晋秦联军伐郑,郑侯难道不知为何?”不等佚之狐说完,重耳便截断了他的话,满脸怒气,好像受委屈的不是被攻占失城的郑国,反而成了包围圈外的晋国。
晋国无礼,摆明了不愿好好聊,佚之狐飞快地改变策略,跟他坦诚相对:“晋侯是想颠倒黑白吗?”
“何为黑?何为白?”重耳一只手压在面前的桌案上,铁青着脸,一句重于一句,“当日郑侯无礼之时可曾想过黑白?当日叔詹要杀孤之时可曾想过黑白?当日郑国背弃盟约助楚攻晋之时可想过黑白?”
晋侯语气不好,殿中晋国将臣也都怒目而视,过分紧张沉郁的气氛如同头上顶了百斤重的枷锁,压得佚之狐有点喘不过气来。
“郑晋盟约乃是诸侯之约,郑楚亦有盟约,列国邦交向来讲究公平互往,何来‘背弃’一说?晋侯怕是糊涂了。”佚之狐维持着面上的冷静,只抓最重要的一点攻回去。
重耳本想以威慑乱他心神,不料这小小使臣颇有定力,重压之下还能找出己方的逻辑,并不顺着他指的路走。
重耳直立起身,将手按到腰间的剑柄上:“孤走国十九载,尝遍人情冷暖,偏孤是个爱计较的人,不论好歹都会兑现。待孤好的,比如楚国,孤允诺退避三舍,于是城濮之战中便退避三舍;待孤无礼的,比如曹卫,下场如何列国皆知。孤不惧强权,但求一个公平,善恶有报,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尊使你说对吗?”
这话倒是不假,重耳继位后,当真好像在做清算一般,拉拢齐、秦,攻伐曹、卫,与楚国也交过手,如今便只剩下郑国了。说起来,这场战事好像真是情理之中的。
只不过,身处权力斗争旋涡的诸侯们都明白,姬重耳这些看上去还恩报仇的举动,其实只是晋国扩疆拓土、树立威信的一个手段罢了。
“听晋侯的意思,此战是非打不可了?”
重耳直视着他,并不回答。
佚之狐哂笑:“外臣好像说错话了,晋国已经在我郑国的土地上挑衅多日,并没有将盟约礼法放在眼里,那么礼尚往来,外臣也不该固守着盟约礼法同晋侯客气了。”
话锋一转,晋国成了无礼的一方,这个使臣口才着实不错。
思索间,重耳喉头一哽,努力咽下涌上的刺痛,不让自己咳出来,胸口有些沉闷,堵着的一口气在腹内四处流窜。方才为了震慑使臣,大段的说词用了十足的气力,此刻有些撑不住了。
重耳给赵衰递了个眼神,赵衰会意,出来接话:“天下皆知晋国遵守信义,尊使这话怕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天子崇尚德治,一直提倡以和平邦交为先,百姓厌恶征战,只求一席安宁之所,晋国肆意攻城掠地,岂非同样冒天下之大不韪?”
“被人打了,便要原样打回去,不然人人都知此人软弱,便是人人都可来欺负了。这个道理几岁孩童都知,尊使和郑侯难道不明?”
“如此说来,晋国是执意要战了?”
“孤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倒还有个法子。” 听两人辩了几轮,重耳缓过劲来,眼皮一抬,道,“交出叔詹。”
佚之狐愣住了,叔詹不仅是郑国丞相,更是郑侯的亲兄弟,这么多年来,郑国的内政多半靠他撑着,整个郑国除了郑侯,叔詹便是第二重要之人,若真要以叔詹为筹码,这个代价郑国不一定给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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