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近两个时辰的讲堂,中途没有一个人退场,更没有一个人表示不耐烦,多的是结束以后的意犹未尽,更有甚者还想留住赢沛,再聊个三天三夜。
“今日沛还有要事,不能陪诸位探讨了,改日一定与大家聊个尽兴。”赢沛笑着送走归家的人们,又吩咐管家给仍留在馆内的贤士们准备饭食,这才走到棠叶身边,躬身见礼道:“女公子久侯。”
棠叶觉得,他一笑,天上的云朵都比不过这份柔软。
见她楞在那里,赢沛以为是方才的讲堂太无聊,导致女公子的思绪游离得太远,便又请道:“女公子,咱们回宫了。”
“噢……噢,回宫。”棠叶从沉溺中将自己□□,跟在赢沛身边,一路走出八方馆,他早已安排了马车在外头等候,为着担心她听了这么久的讲堂饿,车上还放了几样小点心。
上马车的时候赢沛搭了把手,棠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兰草香,如他这个人一般,清贵高洁,直到到了秦宫门口,她还在回想这个味道。
“下次不可以自己跑出来了,若是想来八方馆,也请女公子提前知会,沛自会派人来接。”赢沛叮嘱完,看着棠叶进了秦宫大门,方才安心回去。
拐弯的时候,棠叶偷眼看了看远处的赢沛,单瘦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偌大的宫墙外头,似是在看着秦宫,又好似在看天空,不知他在想什么?可是在思念什么人?
除夕家宴,宾客满堂,在外的公子全被任好请了回来,大多拖家带口,较之往年热闹许多。
任好高兴,久不散席,世子罃心中却好像存着事,喝得有些多,先行告退离场,赢沛陪着他在走一走,醒醒酒。
赢罃脚步轻飘,走路却很稳当,扶着赢沛的手,半醉半醒地问道:“沛兄,你说为何他们今日都来了?”
赢沛没想到赢罃会这么问,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除夕家宴本就该合家团圆的,况且君侯有邀,公子们过来也是应当的。”
“可……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到得这样齐整。”赢罃眼色朦胧,心里却明镜似的,一一数来,“大伯宣公的九个儿子,二伯成公的七个儿子,全都来了,他们是听说父侯病了,特意赶来的吗?”
话说到这儿,赢沛已经清楚赢罃的心思了,他是在担心自己的世子之位。
赢沛宽慰道:“世子安心,君侯不过是偶感风寒,医官也说过,吃几副药,三五日便能康复,不会耽误年初的祭祀。循常礼,年节公子们都要来都城朝贺的,往年封地多事,公子们大多是各自前来,今岁君侯大摆家宴,公子们来得齐整也是应当的,若是有哪位不来,倒是失礼了。”
“是吗?”赢罃站定了脚,看向赢沛,目光有些复杂,“伯祖父武公故后,他的儿子赢白受封平阳君,平阳君不喜朝政,游历山水不知所终。但我听说,武公膝下还有一子,自幼被送入秦宫做公子伴读,不知那位公子是否还在宫中,为何从未听人提起?”
这个故事赢沛没有听说过,也不好妄加揣测:“我少在宫中走动,朝野上下也从未有人为这位公子正名,平阳君淡泊,他的兄弟多半也寄情于山水,宫中传闻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世子何来此一问?”
看他诚恳的样子不像在说谎,且这话他也是近期才听闻的,并无真凭实据,但赢罃不放心,又问道:“我听说有的国家也有兄终弟及的礼数,但幼子退位以后,还是要将大位交还给长子之子的,那我……”
“秦国讲究立贤,并不囿于长幼一说。”担心他胡思乱想,赢沛连忙截断他的话,“不说远了,你曾祖宪公的三个儿子都曾为秦侯,你的祖父德公是伯祖父武公和出公之弟,纵然武公有后,到底继位的还是德公之子、你的大伯宣公,且公子们一向安分守己,世子又有何忧呢?”
“这么说来,倒也在理。”趁着醉意,世子罃捶了赢沛一下,“我是世子,早在十二年前就是了,谁要是跟我抢就是造反,造反你懂吗?”
赢沛并不跟他抢白,反而报以一个温暖的微笑:“君侯前几日吩咐世子准备祭祀之礼,我陪你去礼乐司瞧瞧可好?”
说到祭祀礼,赢罃好像安心了些。秦国的国祭都是国君主持,唯有世子才能作为副手相帮,这是身份的象征。父侯确实叮嘱过自己好好准备,他的世子之位暂时还算稳当。
“走,去瞧瞧。”
赢罃踉跄了一步,却松开了赢沛的手不叫他扶,四周没有旁人,也不方便传撵轿,赢沛只能跟在他身边,陪着他慢慢地走。
今年冬天不算冷,但寒风吹起来还是有些扑心,赢沛轻咳了两声,拢紧了自己的披风。
做完祭祀礼回家,赢沛打发了侍从,一个人默默地绕着长廊踱步。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何自家的祭祀礼总是同秦宫的一起做,他知道的几位旁支,都在自家设有宗祠,就连前任冢宰赢支家也有,只是后来得君恩入了秦宫宗祠,方才一同祭祀。那自己家呢?前几日世子的话叫他起了疑心,难道父亲真的同先武公有关系?
一阵清灵的琴声传来,赢沛抬头一看,原来信步到了公子絷的书房。房门未关,公子絷已经看到了门口的儿子,见他呆呆的,以为他是在方才祭祀的时候想起了亡妻伤心,便招呼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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