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袍泽_水木糖籽【完结+番外】(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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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沛儿。”

  赢沛在门口驻了脚,拱手道:“父亲。”

  “进来坐。”

  方才在暗处不曾留意,待赢沛进了屋子,公子絷才注意到,回来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儿子连祭祀的礼服都未换下。

  “想什么呢?”公子絷走过去将房门带上,“外头风大,你上回受了凉,这次还不长记性,入夜了还在外头晃。”

  “让父亲担心了。”赢沛在父亲对面坐下,将火盆往父亲那边挪了挪。

  公子絷笑笑,复又抬手抚琴:“我方才想了一段小调,你听听如何?”说罢,重新将刚才那段清新灵动的乐曲奏了一遍。

  赢沛听罢,只觉在深秋的清晨沿着河畔走了一遭,满目是朦胧着白雾的水霜,却丝毫不觉得冰冷,间或传来一缕舒爽透凉的小风,吹拂着涧边高高低低的苇草,夹杂着水鸟低沉的呜咽。

  “儿子不是奉承,父亲的音律果真是秦国一绝。”

  公子絷抬手放到膝上:“你的琴是为父一手教导的,这可也是间接地夸了自己不成?”

  父子之间的玩笑让他轻松不少,问道:“此曲可有配词?”

  “本就是有词,我听着好,便自己诌了段曲来配。”公子絷眯缝着眼,陶醉似的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像是爱恋之词。”赢沛若有所思。

  “缠绵凄婉的诗句,听起来颇有郑卫之风,在秦国还是少见。但情深至斯,却有几分秦国儿郎的执拗。”公子絷睁开眼看向儿子,“说起来,这还是从你的八方馆听到的呢。”

  赢沛笑笑,父亲误会了。自己虽记挂亡妻,但都是私下里的,从来不会表露人前。如今还在正月里,不适合说这些往事,父亲点到为止,赢沛也不做多解释。

  感觉赢沛的心情平静了些,公子絷才找话道:“你屋里的人呢?”

  “他们方才来拜节,儿子给了些赏赐,叫他们拿下去分了。”

  赢沛喜清静,但也不会着急到衣裳都不换就将人打发出去,公子絷问道:“有心事?”

  话到嘴边,赢沛没有忍住:“父亲,儿子有个疑惑,若是问错了,还请父亲不要怪罪。”

  “但说无妨。”

  “儿子斗胆一问,祖父是先武公吗?”

  公子絷心中一颤,低声道:“你听谁说的?”

  赢沛见父亲面色有异,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眼神有点躲闪:“是……宫中传闻。”

  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公子絷上下打量着儿子,他一贯陪伴在世子身边,从来不会到处走动,更不要说打听口舌是非了,这样的话只能是世子同他说的,难不成世子在调查他?

  公子絷定了定神,叹气道:“父亲也不知道,小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这话似是敷衍,又似是实情,赢沛不好再追问,只能作罢。

  见他吞吐的样子,公子絷道:“今日只有我父子二人,你想说什么便说吧,好过悬在心中郁郁不乐。”

  赢沛掂量着,再次开了口:“父亲,儿子还想问,君侯可曾疑心过父亲?”

  公子絷迟疑了一下,他想起了几年前间机阁一事,这件事他说不准,君侯当真如他所说那样,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真心吗?

  公子絷无奈地笑了:“大约是没有吧,只不过君心难测,我能做的唯有以真心换真心。”

  “若是真的,倒也不辜负了。”赢沛小声说着,眼中竟露出一丝羡慕。

  公子絷思忖良久,终是问出了口:“沛儿,你跟父亲说实话,可曾对那个位子动过一点心思?”

  赢沛没有想到父亲会这么问,连忙请罪:“沛儿惶恐,沛儿怎敢有如此大不敬的心思!”

  公子絷拉起儿子,面色柔和了许多:“不必惊慌,你素来淡泊名利,父亲怎会不知?父亲想说的便是这个。咱们家虽同为赢氏后人,骨子里却少了这份争强好胜的心思,都不在乎高官厚禄,只想着问心无愧。其实这样挺好,沛儿你记住,专心辅佐君侯,忠信为上,才是咱家的本分。”

  “父亲的教导,儿子记下了。”

  公子絷满意地拍拍儿子的肩膀,触到了他瘦弱的骨骼,不免有些心疼:“沛儿,还有一点,父亲不期望你能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康健,若是有一日时局所迫,在不违背忠信的前提下,你可以追随本心而活。”

  赢沛不解,抬头疑惑道:“父亲?”

  公子絷眼神一愣,方才觉出刚刚的话有点不妥,转而道:“世子着你协助祭祀之礼,是对你的赏识,不可辜负了他。”

  赢沛点头:“儿子明白。”

  “去吧,早些歇着。”

  赢沛又恢复了那份淡然,跟父亲告辞。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公子絷心里一揪。世子说起伯父家的公子,显然十分在乎大位。赢罃多心,这是他与君侯最大的不同,他会对沛儿有所戒备吗?虽说一直教导儿子忠君事国,自己也一直身体力行,但任好是任好,赢罃是赢罃,倘若真有那一天,作为父亲,他可能还是会有私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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