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扬起七生的黑发,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女孩的心里充满了落寞,内心却仍期盼着下一次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在和时英玩到一起之前的很长时间里,七生四年级的许多周末,都是在偷听楠初奶奶家的墙角中度过的。
那是小小的七生经历的最令人难过的事情之一。
当然,她不知道,时英总是在转过那个拐角之后,从墙后面探个头出来,偷偷看着七生一个人站在路上看着他这边,最后转身离开。
时英会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那条路上。
其实啊,他会时常去楠初的奶奶家玩,也是从他知道七生放学回家时会经过那里之后才开始的。
年少时的喜欢就是这样,各怀心事,三缄其口,温柔而又无邪。
七生觉得她少年时代做过最疯狂的事,就是骑自行车追汽车,还每天追,追了一个多月。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初中一年级的期中考试正在进行。上午的科目结束了,初中生们三五成群地走出校门。
“哥!”合欢远远地跑过来,“你听说了没,时英下楼时崴到脚了!”
晚上,楠初发来消息,说时英似乎不是崴了脚,而是摔断了腿。
隔天又听学校里的人说,时英是从楼梯上滚下来的,现在生死未卜。
慌了一周之后,七生在上学路上看到了时英爹的车。黑色的伊兰特,车牌号是009VU,七生帮时英挑的——她喜欢三的倍数,时英就撺掇他爹选了这么个三的三倍。
车是开往学校方向的。
行动先于思想,七生已经紧蹬几步,骑车追了上去。
风从耳边刮过,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但七生好似全都听不见,她只知道前面那辆车里,有她惦记的人。
车停在校门口。七生岔着自行车站在车的后面,披挂着一身淋漓的汗。
时英果真从车上下来,紧接着下来的,是应娜。
七生怔怔地看着时英拄着双拐,由应娜扶着走进学校,走进教学楼,看着他们有说有笑,似乎无人可以介入其中。
七生狠狠抹一把汗,眉间现出难掩的颓唐。
这些天,七生每天早早等在南沙莆那个岔道口,跟着时英爹的车送时英上学;放学后,她埋伏在校门口,然后跟在时英爹的车后面,送时英回家。
她告诉和她约好了放学一起回家的哥们儿,她近期要自己走。
本来,七生是想和时英一起结伴上下学的。可是时英怕被村里人瞧见,委婉地拒绝了七生。
七生为这事犯过嘀咕:为什么小学时可以一起到处耍,现在一起上个学就不行了?可她没跟时英说过。
直到那天下午,七生走出教学楼时,恰好看到时英亲昵地揉着应娜的头。
那天的阳光很好,金灿灿的日光把时英镀得像个小金人。
楠初给时英带来了七生要求分手的消息。
“为什么?”
楠初说,他也不知道。
这世上总有些心高气傲的姑娘,因为容受不了一小段岁月里过多的失望,而与意中人失之交臂。
但是,如果再给七生重来一遍的机会,她还是会转身离去,绝不驻足。
傲娇是一直的,无论代价多大。
第15章 草头
黑洞般的天幕,上面是钩子一样的下弦月。月光清冷,映照着冰封的海面。七生站在海岸的崖上,纵身跳下。片刻之后,她从方才的冰窟窿中鱼跃而出,身着一袭黑色斗篷。
七生站在蓝莹莹的冰面上,看着月亮周围一道道飞舞的黑影。“来玩儿呀!”“一起玩儿呀!”她们对她说。
那是七生的梦。
她时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梦,半夜里醒来时,汗珠子密密地排了一头一脸。
偶尔她会梦到时英,在那些梦里,才会有暖暖的阳光和清凌凌的河水。
南沙莆有段时间时兴拿刀在胳膊腿上刻字。诤阳他们班的男生们,右臂上一水儿都刻了七生的名字,像什么邪教组织一样。而七生,也想刻个“时英”玩玩。
和时英分手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在七生的生命里突然消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兀。
很多年以后的某一天,七生见过时英在徐家店的中老年活动中心打篮球。那时他已有一米八的身量,举手投足洒脱大气,模样也硬朗许多,少了小时的女气,正是偶像剧里的男主配置。
几个小姑娘嘁嘁喳喳地议论着,说那紫色跨栏背心的男生是怎样怎样的帅,远远地看到七生慢悠悠地闲逛过来,都伶俐地喊“生姐”。
一会儿便有人问:“姐,紫上衣的那个男生你认识不?”
“认识,咋?”
“不咋,就是看他长得好看……”
“好看?”七生冷笑一声,“都是我玩剩下的。”
七生抱着胳膊,她在想,小臂上那个未完成的“英”字——那个草字头,还瞧不瞧得出来。
第16章 成书
冬生是七生初一刚开学时的斜前桌,寡言少语,喜欢转笔拧魔方,整天头也不抬,从没引起过七生的注意。
直到有一天,班主任要统计全班同学的身份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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