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浑身漆黑的束身装扮,一看就不似寻常。肤色偏白,耳后的血管清晰可见,眼睛很亮,但眼神中莫名带着一丝慌乱。
谭牧心不由仔细看了他几眼。
右眉上有一条浅浅的疤痕,和江洋大盗余一波如出一辙。
而他手中,正拿着那只失窃了的九翎鸡,想要卖给药店老板。
虽然是个江洋大盗,但看起来似乎除了偷东西以外,余一波并不熟悉大盗这个行业的其他技能。
老板一开口一两银子一斤,他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老板拼命压制着内心的喜悦,眼睛里却早已流光飞舞。
谭牧心一句话把他的流光打击的七零八落:“我出一百两。”
老板的脸色变了。
余一波也一脸惊喜:“真的?”
谭牧心笑盈盈道:“我师父最近身体不太好,刚买了阿胶,正好配上这只鸡补一补。”
余一波道:“这只鸡相当补的,你很有眼光。”
谭牧心道:“不过我身上钱带的不够,可否劳驾阁下跟我回去取?”
余一波的眼睛忽闪了一下:“这……你带了多少钱?”
谭牧心笑道:“公子不用担心,我家不远,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余一波有点警惕的看着她:“不如我在这里等你……你回去拿来给我?”
谭牧心正琢磨如何哄他乖乖跟自己走,余一波却又担心她反悔一样的急冲冲道:“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回去取吧。”
谭牧心和善道:“有劳阁下了。”
这个江洋大盗,倒是一点大盗的架子都没有,反而像个急等着销赃的毛贼。莫非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这只鸡一样,都值三千两银子?
等余一波感觉不对的时候,两人一鸡已经转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谭牧心迅雷不及掩耳的点住了他的穴道,并把九翎鸡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余一波惊愕的看着她:“你……你是什么人?”
谭牧心叹了口气:“不好意思了兄台,你是官府缉拿的重犯,捉了你,我们可以讨口饭吃。”
余一波脸气的涨红:“你……你背信弃义!”
谭牧心好笑的看着他涨红的脸:“你一个贼,跟我讲信义?”
余一波梗着脖子:“我是劫富济贫!”
谭牧心笑道:“谁是贫?你自己?”
余一波噎住。
谭牧心道:“你看起来也入行不久,这个所谓江洋大盗的名头,到底是怎么混出来的?”
余一波气哄哄道:“真正的大盗他们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把账都算到我头上。”
谭牧心了然:“原来不是你在窃财物,而是有人在窃民心。”
正唏嘘,冷不丁一个人影出现,嗖的一声,解开了余一波的穴道。
谭牧心定睛一看,竟是那个药材店老板。
“抢我的生意是吗”,他阴笑道:“报应可是说到就到的!”
谭牧心扭身便往胡同外跑。
可惜她和余一波的距离不过一步之遥。后者很快就追上来,两人开始在大街上抢夺起了九翎鸡。
那只鸡被绑着双脚,却不本分的呆在人的怀里,反而看准了机会,从谭牧心怀里冲出去,歪歪扭扭的飞了起来。它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一不留神就一头撞向了一匹马。
谭牧心急忙上前把它抢救下来。然而马受了惊,又掀翻了路边的一个布摊。
要命的是,布摊那里正好站着一个四五岁样子的小孩儿。
谭牧心又急忙试图抢救那个小孩。
余一波看准时机,一掌推过来,直逼她退后五六步。
她的身体再次撞到那个布摊,这下连上面的架子也倒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压到她和小孩的身上。
她拉起小孩仓皇起跳。
这一跳造成了两个后果。
第一:她的罗裙被架子挂到,扯下来很大一块。
第二:这个扯的力量加上她本身的仓皇,再加上她左手一只鸡右手一个小孩,让她在空中的那个阶段对身体失去了控制力。
谭牧心在这一刻对虚荣心深恶痛绝。
原本,笑翁劝过她,经常上山采药的人,最好穿短衫蹬软牛皮马靴——虽然这样看起来男性了一点,但却干净利落,也不易在山涧滑倒。
但她却坚决抵制,原因简单明了:不好看。
现在,一袭拖地长裙,一双凤头式绣花鞋,看起来是摇曳多姿了,却一点实战性都没有。
而余一波,正带着几分看笑话的神情,向她投掷一把剪刀。
那种裁缝用的,很锋利的剪刀。
谭牧心在心里暗暗绝望,这是要给人当活靶子了么。
那是让自己去挨这一剪,还是让她左手的值三千两银子的九翎鸡替她挨这一剪?
怎么选都好像不爽。这三千两挨一这下之后,可能一两都不值了。
她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让那只鸡替她牺牲。
她在心里为它默哀:好人不好当啊。
关于好人好不好当这个问题,其实都是没什么实力的人提出来的。
真正有实力的人只会发这样的感慨:当好人,其实,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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