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醒了,她声音里都带了些欢喜:“娘亲娘亲,我捡到的小哥哥活过来了。”
旁边是个妆容精致的妇人,“月儿,你去膳房给小哥哥端点吃的过来。”
小姑娘得到了吩咐就蹦蹦跳跳地走了,她身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背影像冬日里涌动着的一簇小火苗。
“这里是醉红楼,烟花柳巷一处,我是这里的风尘女子,你叫我月娘就好了。”妇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一切平淡无奇的家常。
“谢……谢谢……”念城的冬天极寒,以往街头冻死乞丐地事情数不胜数,我想着自己被捡回来了一条小命,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虽然我一无所有,也无牵挂,这世道也不是很太平,可我还是觉得,活下来比死去要好,这样也不枉当年那个救我的乞丐的一番苦心。
“刚才那个是我的女儿,她还小,不过是住在这里而已。昨天晚上她看雪无意间发现了楼下被冻昏迷的你,执意要把你捡回来,我拗不过她,就把你抱回来了。”望着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我,月娘解释道。
“娘,我回来了。”那个小姑娘把一碗温热的红薯粥递到我面前,声音软糯:“来,快吃。”
许是被饿了太久,我竟忘了道一句感谢,抓过月柒手中的粥,狼吞虎咽起来,恰好的温度,甜过了整一个寒冬。月柒看着我,咯咯地笑着:“慢点吃,不够还有呢。”
那个冬天暖暖的,月柒还是个爱笑的孩子。
月娘说醉红楼是风尘之地,不宜久留,给我了些盘缠,就遣我离开。
那时我还小,不解何谓风尘,只是觉得自己的破烂寒酸和醉红楼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便拿了银两,逃命似的离去了。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拿着月娘给我的碎银两,我徘徊在偌大的念城,开始思索着怎么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天,帮主的话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念城西南角有个书肆,近些年来科举盛行,不少的读书人汇集于此,书肆生意相当火爆。我听人说,在那里可以靠抄书挣取银两。
我买了身干净的衣裳,好几日徘徊在书肆门口,终究是犹豫了。我生于贫困之家,久久流离于世间,未曾上过学堂,也不识得大字半个。
那门口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我,一把把我往外推:“哟,这不是长离街头的小要饭的吗,走开走开,别脏了我的铺子。”
我被他重重推倒在地,手被僵硬的土地擦破了皮,大颗大颗的血粒涌出,疼得我直咬牙,虽然是理亏,可我也毫无办法。
在乱世中流离久了,便会知道,这个世道,其实是人吃人的,嫌贫爱富,畏强凌弱,才是生存的基本模样。
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大手,朝我伸过来,摸了摸我的头。那个男人的声音犹如天籁一般:“孩子,摔疼了吗?”
我倔强地用粗布衣裳擦了擦眼泪,朝他挤出一个微笑:“不疼。”
听到我说我是个乞丐,想要靠抄书赚取些银两,他带走了我,去了他租的院落。是一个类似于四合院的宅子,临近还住了十几户。
他租的屋子很小,只能摆的下一张简陋的木床、一方木制的古朴的书架和一张边角残缺的大桌子。屋内东西摆放杂乱,落尘满布,唯独那些书卷,不染尘埃,被他小心翼翼地收藏着,精致地装帧着。
他同我讲,他买不起书,但是他需要这些书,所以他只好一边抄书一边给自己留了备份,以供平日观阅。
一面挣钱,一面学习,我感慨他的认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不识字。”我和他面对面坐着,他正提笔写着些什么,坦言道。
“没事,我教你。”他抓过我的冰凉的小手,握在他温暖的大手掌里,一笔一划地带引着我写。
可是一离开他的扶持,我就乱了分寸。一个星期过去了,我还是写不好,看到我如爬虫般歪歪曲曲的字迹,凌厉的剑眉纠结成难以言状的弧度:“所以你是为什么想要抄书?”
“因为我要活下去,要娶醉红楼最美的美娇娘。”我朝他粲然一笑。
第15章 搞事情
那时候的我还不懂风月为何物,只觉得小小的月柒,是醉红楼最美的姑娘。
“唉,慢慢来吧。”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根本没把我的话太放在心上,立马回归沉默。
往后的日子里,我替他抄写着一份份的书卷,虽说字奇丑无比,他也不嫌弃,耐心地翻看着。
他每天供我些粗茶淡饭,有时候会带些油腥,有时候我端详着他细嚼慢咽的样子,觉得他大概是上天予我的最大恩赐。
他每每看到我望着他发呆,总会用筷子敲我的头:“想什么呢,小鬼,快吃饭!”
我没有名字,他也懒得给我起名字,便一直叫我“小鬼”,我也未曾问他姓甚名谁,一直唤他“先生”。
夜里,我和他同睡在那张破破的大床上,有时候我会听见他的梦呓,含含糊糊的,也不知说了什么。
他是个书生,他跟我说,他要去参加科举。我也不懂那是什么,只是看着他夜夜奋笔疾书,觉得科举对他而言很重要,便更加奋力地替他们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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