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情感] 《风声鹤唳》作者:夏然R【完结】
文案:
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拿着镰刀在绿色的海洋里挥舞。
茎叶被砍倒在田埂上,芋头被挖出,成堆的堆在田里。
也只有那个时候,三面环山的芋头陇,才会响起大卡车“哄哄”的声音,冒着黑烟在凹凸不平的道上蹦蹦跳跳,卷起一阵阵黄土灰,铺天盖地地进入小小的村子。
它来的时候空空荡荡,走的时候却大腹便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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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常生一直认为,芋头陇之所以叫芋头陇,是因为田里成片长着的芋头。每年一月份回暖的时候撒下种子,九月份宽大的叶子就蔓布了整个村子。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拿着镰刀在绿色的海洋里挥舞。茎叶被砍倒在田埂上,芋头被挖出,成堆的堆在田里。也只有那个时候,三面环山的芋头陇,才会响起大卡车“哄哄”的声音,冒着黑烟在凹凸不平的道上蹦蹦跳跳,卷起一阵阵黄土灰,铺天盖地地进入小小的村子。它来的时候空空荡荡,走的时候却大腹便便。成千上万个芋头从芋头陇人手上经过,除了厚厚的茧和粗糙的皮肤以外,什么也没留下,它们被装进麻袋,再塞进卡车,挤得连缝隙也没有。
大卡车又“哄哄”地走了,留下田埂上的茎叶。芋头陇便又响起了“噔噔”的剁砧板的声音,家家户户又挥动菜刀用芋头茎叶做起了泡菜,剁碎、碾烂、塞进缸里,发酵后变成碗里的主菜。对于芋头陇人来说,茎叶比芋头实用的多。
1975年,23岁的常生成为地里挥锄头的一把好手,常生的锄头下地之前总要先在手上抡两下,锄头在宽厚的手掌间来回转换,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轻巧地落入松软的土里,芋头便和着散落的土,一起从地里露出头来。
田里的芋头已收获了大半,但是太阳依旧高悬着,只有偶尔一阵带来微微凉意的风才把这天气与夏天分别开来。常生弓着身子一下一下锄着地,汗水从浓密的黑发里冒出,滚过他宽大的额头和黝黑的肌肤,悄无声息掉入地里。偶尔,常生也撑着锄头直起身子,用他结满趼子的手心胡乱在脸上抹一把,再抖一抖洗得发白的蓝色背心。
正午,家家户户给下地的人送来饭菜,大多是派着孩子,孩子便成群结队的穿过田间小路,将篮子摇摇晃晃的送到大人手中。
每当这时,常生年轻的脸上才会出现不知所措的表情,关于父母的回忆已经走得太远,五十年代的记忆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为模糊的影子,仍然闪现着的只有祖祠场前竖起的一根根棍子和被绑起来的一个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只在睡梦中突如其来的闪现。
偶尔会有住在隔壁丧偶无后的老太太拄着棍子慢吞吞的给常生送来简陋的饭菜,一般是一大碗米饭,里面总能看见米虫,面上盖着一层芋头叶子做成的泡菜,有些晒得发了黄。
但是今天,常生没有等到。下地干活的庄稼汉们累了一上午,正逮着这个时间坐在树底下乘凉,发出满足的喟叹。孩子们或蹲在大人旁边,用圆圆的眼睛打量着父亲们的姿态,等待下一步指令,或者三三两两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窃窃私语。
地里离家里有五分钟的距离,常生小跑着上了坡,道路两旁的杏树的叶子渐渐变黄,风一吹,无精打采地飘落在地上。前些天被大雨冲刷过的沟壑,口子又开得大了些,似乎亟不可待着要装下什么人。
常生进屋时已是满身黄土。他用左腿迈进家门,再跨几步,右脚必定先到达屋里盛满了水的沟前,这是常生身上对于五十年代所有的印记。母亲曾经告诉他,这沟里的水流得越多,代表这个家越兴盛,总在沟前走一走,有福。
但是这沟已经被填过两次。常家的兴盛在50年代被不可抵抗的阻力中断,人潮在这间屋子里涌动过后,留下的只有空空荡荡的木板和头顶上结满的蜘蛛网。父辈祖辈留下的,也只剩一抔黄土。
前些天下的一场大雨将后山的泥冲到了屋后,顺着沟渠将屋子围住,连屋内沟里的水,也沾染了黄色的土,变得浑浊起来。常生没在沟前停下,他跨过沟后也不再数着步子,径直迈进后屋,在缸里舀了一盆清水,仔仔细细地把手洗了。
锅里还有昨天的剩饭,不过没有了余温,生火已来不及,只得草草吃了。九月的天,只得在锅底垫着冷水才使饭菜不这么快馊掉,粗劣的白瓷大碗装的满打满的一碗饭,端起的时候,面上米粒有着水汽侵入的黏性。
祖祠前挂着的铃已经响起了第一趟,“滴滴——”的尖锐声响彻村里的每一个角落。常生用筷子把碗里散落的米粒刮起,慌忙的吃完了最后一口,走出家门的时候冷不丁的打了个嗝。他偏过头看了看左手边老太太的土屋,白色的墙底上斑斑驳驳的黑点,屋顶上的瓦块一块一块的碎开,正中间两扇黑色木门上悬着的狮子挂锁,也已经锈迹斑斑。今日的门锁着,常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此时,铃响起了第二趟,常生迈开腿向地里跑去,没有回头。
老太太死了。常生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他正跟村里的一些老汉一起修路,夜色已经很深,吹过的风让出过汗的身体感觉到凉意,常生负责搅拌水泥,他用铁锹不断把水泥灰和水搅拌在一起,队里来人急急忙忙宣布这件事时,常生的铁锹突然掉在地上,泥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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