訾静言有自己的考虑。
他不想过早地让双兖认定和他的关系,也不想她因此而一叶障目,因为年少的心绪就忽略了未来的诸多可能性,没有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他想再等等。
等她安安稳稳考上大学、等她成年……他不能在眼下就捅穿这层窗户纸,她年纪尚小,被人稍一引导可能就会禁受不住诱惑。
这些都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他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望向车窗外,脑子里掠过了许多想法,几乎是立足于现在就考虑到了她未来十年的人生。
或许有他参与……也或许没有。
这样的两种人生,截然不同。
天渐黑了。
……
车里忽然变得很静,司机开了车上的收音机,先是有些换频的沙沙声,很快就稳定了下来,音乐点播里放着经典老歌回顾。
邓丽君的《初恋的地方》。
“那是一个好地方,高山青青流水长……初恋的滋味那么甜,怎不叫人向往……”难得遇上个不爱和乘客侃大山的司机,叼着烟就自顾自跟着哼唱了起来,音准不怎么佳,就那么荒腔走板地低声唱着。
双兖很适时地感到了煎熬。
心神不宁。
坐立不安。
偏偏就在这种时候,听到了这种歌,让她止不住地思绪万千。
她偷偷抬头去看前方的后视镜,一点点偏移着角度,试图看清訾静言现在的神情。
左耳、侧脸、鬓发……她还看到了他的美人尖,他垂眸,忽然笑了。
双兖一怔,訾静言已经扭过了头,直直看向后视镜里,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他眼里还有未尽的笑意,闪烁跳跃着,显然是真愉悦了。
双兖猛地埋下头,脸烧了起来,比火烧云还灿烂了。
……居然被现场抓包了,她真是太蠢了。
訾静言察觉到她的窘迫,体贴地没再给出任何反应,付了打车的钱,带她去吃日料。
对面而坐,訾静言表现得十分淡然,看过了时间便提醒她,“只有二十分钟,吃完了就去剧院。”
垠安的剧院一周只开一场戏,晚了就赶不上了,所以他们只能卡着时间过去。
双兖此时已经生不出多余的好奇心思,什么也没问就闷声点了头。
刺身拼盘、三文鱼寿司、海鲜焗汤……在她眼里都一个样,早点吃掉就好了,或许能让她不像现在这么尴尬。
他们彻底贯彻了老祖宗“食不言”的思想,一顿晚餐下来愣是一句话也没说,訾静言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顺其自然地去,吃完了东西双兖的窘态果然就去了大半,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恢复了和他正常对话的功能。
就算他只是把她当成了家里待嫁的妹妹,那也不能改变她喜欢他这个事实。
“海鲜性凉,冰淇淋就不要吃了。”訾静言淡淡道。
原来你也知道乱吃东西对胃不好……双兖恍惚腹诽了一句,囿于气氛没能说出口,面上仍做出了一副乖巧的模样应道,“好。”
他们在戏曲开场前三分钟进了剧院。
到了地方双兖才知道原来他是带她来看梨园戏。
剧院的工作人员亲切热情地把他们带到了座位上,前排正中,位置很好。
特地给他们预留的位置,只因为戏班是訾静言从当地请过来的。就为了今天晚上的这几个小时,他一掷千金,风流雅致像是个民国闲闲吃茶听戏的世家子弟。
对此,訾静言只有一句不咸不淡的解释,“戏班总要赚钱吃饭。”
与其眼睁睁看着他们日复一日地门庭寥落,还不如大大方方地直接包场听戏,他一个人出满所有的坐席票价,权当作力所能及的支持了。
“嗯。”双兖附和着点头,感觉他的钱挥霍得总有道理,每次都能让人失掉所有辩驳的言语。
訾静言坐在她左手边,随口向她介绍了一句,“福建泉州的地方戏,用闽南语唱的。”
双兖听了有点担心,“那不会听不懂吗?”她又不是福建人。
訾静言摇头,“有字幕。”
“哦。”她安心了。
“非物质文化遗产,难得能从泉州把戏班请过来,听一次就少一次了。”訾静言目视前方,语气里带着不易觉察的惋惜。
双兖也跟着生出了一些怅然,暗暗决定一定要认真把这场戏听完,不然就太浪费了。
片刻后观众席上灯光全暗,偌大的剧院里只有戏台顶上打着温润的浅黄灯光,今天演的是梨园折子戏《陈三五娘》。
先是一折旦行独角戏的《陈三·大闷》,这是一场戏中人独自闺中思念情人的戏。
戏曲甫一开场,黄五娘的扮演者踩着碎步从台后缓缓移了出来,步法蹴三就一,摇曳多姿。
泉腔乍然响起,顿时响彻剧院,绵长哀婉,殷殷切切,台上人身段娇柔,略一垂首,便是风情万种,销魂蚀骨。
双兖不自觉看入了神。
五娘一夜未睡,辗转反侧思念陈三,一个恍惚,便觉“精神盹,正要困,忽听鸡声,报晓闹纷纷,风送竹声,亲象阮君,恰亲象阮三哥伊人昔日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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