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到了极致,竟然出现了幻觉。少顷,她发现一切都是假象,又心碎地叹了一声,“三哥啊三哥,原来是场眠梦。”
一池春水重又封起,戏将终了。
眼前人是心上人,原来却不过是一场梦。
这出戏有种让人跟着心碎的美。
戏里戏外,台上台下,仿佛什么都不同,又仿佛有什么东西重叠到了一起。
双兖受到了触动,下意识就去看訾静言,想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反应。
打眼一看,昏暗的光线下他垂着眼,静得看不出任何端倪。
双兖又转头去看右手边,隔着两个座位坐着好几个人,有老有少,像是一家人,居然……全睡着了。
她先是无比惊讶,转念一想《大闷》是场独角戏,统共四十多分钟都是五娘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现在的人看多了情节紧凑吸睛的影视剧,适应不了戏曲的冗长曼声也是正常。
传统文化,大概就是这么消失的吧?没了能欣赏它的人,哪儿还有人愿意传承?
她心生怅惘,收回视线再去看訾静言,发现他还是那个姿势和表情,没有一点变化。
台上现在已经换上另一折戏了,声势大了不少,但他还是没有动静。
双兖不相信他也会睡着,无声地看了他片刻,犹犹豫豫着,终于深吸了口气,近乎虔诚地往他那边凑了过去,他睫毛微微动了动,但眼睛的确是闭着的。
鼻息相闻,他冷白的皮肤就在眼前,双兖听见自己心里的某根弦猛颤了一下,凄恻婉转,缓缓拉出了一曲小离歌。
她一手撑着自己的椅子扶手,一手搭在訾静言的椅背上借力,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脸埋了下去,嘴唇还没碰到地方,鼻尖就先撞在一起蹭了蹭,准确无误地划过了他鼻尖上的那颗痣。
两个人都感觉痒痒的,不仅是皮肤,还有别的地方。
訾静言佯装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成功把双兖吓退,她一腔鬼使神差般的孤勇顿时灭了个干干净净,眼观鼻鼻观心,变成了个活生生的木头人。
不知道心跳过速会不会死人,她有些难过地忧心着自己的生命安全。
感觉到萦绕身侧的少女气息没有了,訾静言这才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
就不该装睡的,他后悔了。
《大闷》一完他就看见她左顾右盼的,不知道她是想做什么,也没开口问,等她凑近的时候,他只来得及赶在前一秒闭上了眼。
心火撩起,来来回回地折腾,扰得他不得安宁,接下来的两场戏他看得也有点分神,戏曲落幕时,他心不在焉地跟着众人鼓了鼓掌,右手落下,靠在了右侧的扶手上。
双兖慢他一步才把手收回来,后背贴在椅背上,左手不经意地往左侧扶手那边搭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叠在了訾静言的手背上。
微凉的触感从手心瞬间传遍了全身,双兖条件反射地缩了缩手指,却没把手拿开。
訾静言竟也毫无所觉似的,纹丝不动。
没过一会儿,今天晚上的全体戏剧演员登台联立谢幕,整座剧院掌声雷鸣,观众席里只有第一排的两个人没有鼓掌。
一人只有一只手能动,一个巴掌拍不响,只好按兵不动。
都谢幕了,灯也要亮了。
訾静言扭头,借着戏台上朦胧的光,看见了双兖湿润的眼睫。
他就这样看着她,神经跟着她眼角的那颗小水珠微微晃动着,反手握住了她纤细柔软的手,身体不自觉地朝她那边倾了过去,就在他差点做出什么的时候,灯亮了。
灯光警醒了他。
他松开手,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从容不迫得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时双兖眼角的那颗水珠已经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了下去,眼泪流过的皮肤被光打出了一道白亮的反光。
她移开了手心下空落落的左手,和右手一起用力鼓着掌,呓语似的道,“好感人。”
可是刚才台上演的分明是一场阖家团圆的戏,除了她以外,全场没有一个人哭。
☆、第四十一章
翌日清晨。
双兖起床之后有些头痛,因为她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不过好在平时熬夜做题睡得也不多,她刷牙洗脸以后也就差不多缓过来了。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除了精神不是很好以外,没有别的异样,她有点怕黑眼圈太重会引人注目,别人看到了难免问上一句,还好没有。
昨天晚上,訾静言一皱眉,她就知道他其实是醒着的。至于他装睡的原因,她把那归结于不忍让她尴尬。
他把手抽开的时候,她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跟着被抽走了,让她有一点喘不过气。
他一向对她呵护有加,关怀备至,这样的委婉拒绝,让她都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表现得伤心过度。一直到他们出了剧院,訾静言把她送回家,她缩在被子里才终于放空了自己。
睁着眼睛到半夜,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意外失眠而已,但是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还是忍不住想,为什么他那时候……会握住她的手呢?
然而,最后却又松开了。
她扶着洗手池的边缘怔怔站了一会儿,片刻后听见门外李小阮打着哈欠道,“双兖,吃早餐了。”
“来了。”她看着镜子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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