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
这是她的第一观感。
他的颧骨都变得比以前明显了,工作很忙吗?大概是又没好好吃东西吧……
神思飘远的某一刻,双兖无比感激訾静言的出现。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多想,只想着他。
她放下碗勺,一张纸巾突然贴上了她的嘴角,她抬手捏住了纸巾一角,訾静言却不放手,隔着薄薄的一层纸,他指尖的凉意仿佛是传递到了双兖皮肤上,她没再有动作,片刻后又把手放了下来。
訾静言凝视着她,极为认真细致地把这张纸从她唇边擦过,不像是擦拭,更像是在刻意描摹她嘴唇的形状,有些用力。
双兖垂着眼睫,看见他的手从自己的脸边撤开,他平平淡淡开了口,“老师打电话到了家里,阿婆最近血压高,在阑州养着,正好我有空,就过来看看。”
能让老师通知家长,一定是是因为她这段时间的反常表现了。
双兖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道,“你这段时间很忙吧?”
“有一点。”他说着,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了。
“……嗯。”
双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訾静言什么也不问,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等她的解释。
两厢沉默了一会儿,双兖的手指藏在被窝里看不见的角度绞着床单,一番话涌到了嘴边,吐出来却变了模样,“上了高三……复习压力太大,有点跟不上课程,状态也没调整好……”
她语气漂浮,说得时断时续,訾静言不动声色听着,忽然平平问道,“真的么?”
他神情很静,一双黑色眸子半阖着,显得双眼皮的纹路十分明深邃明显。
“……真的。”双兖接得飞快,又接着说,“估计是状态还没调整好,再多一点时间就好了。”
从訾静言面上看不出来是不是信了她这番说辞,但他还是顺着她的话给了建议,“注意劳逸结合,别有太大心理压力。”
双兖连忙应下,訾静言起身,“你只是营养不良,输完液就可以回去了,我去办手续。”
离开之前,他顿住脚步,背对着她又道,“你还小,人生才刚开始。”
他这句话像是在安慰她,但又好像不止如此,双兖捂着胃怔了一瞬,一瞬间几乎以为他是在戳穿自己的谎言,訾静言却没想要她的回答,说完这句话便径自走出去了。
双兖还没琢磨出什么思绪,胃里便开始控制不住地翻江倒海,她终于忍不住了,弯腰对着床边的垃圾桶,把刚才勉强咽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她呕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脑子里却还在混乱想着:她要怎么开口和訾静言说实话?
她本来可以是谈笑的救命稻草,可她非但对他的病袖手旁观了,她还一次次地屏蔽了谈笑的求救信号。
她拒绝过他很多次,各种形式的拒绝。只因为她喜欢的人是訾静言,所以她拒绝谈笑从来干净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在北京初遇时,在垠安市图书馆里,在每天嬉笑打闹的日常对话中……她一次都没有给过谈笑希望。
她自以为的原则分明,对于他而言或许只是一把剔骨钢刀,变成了让他从高楼上跃下的强大推手。
……原则又算个什么东西?在死亡面前它什么都不是。她就算再后悔,也不可能还给谈笑妈妈一个活生生的儿子了。
倘若一切再重来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会选择和訾静言在一起。
出院后,訾静言把双兖送回了住处,短暂停留了片刻,和李妈妈寒暄。
双兖待在房间里,感觉从头到脚都轻飘飘的,既有些晕,头脑又很清醒,抬眼看到自己的窗子是开着的,对面种着花的阳台瞬间跃入眼帘。
她瞳孔猛地紧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两步走过去“砰”的一声把窗子砸关上了,拉上了窗帘。
做完了这些,她额头上流下了两大滴汗,忽然就开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没有声音,像溺水一般陷入了令人恐慌的窒息感里。这时手脚无力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她跌跌撞撞地退后了两步,膝盖撞到了床沿上,头重脚轻地向后倒去。
眼前天旋地转,她闭上了眼,片刻后又怕自己就这样被溺死在一片黑暗里,蓦地又睁开眼……如此反反复复许多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逐渐恢复了正常。颤着手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她全身上下都浮出了一层冷汗,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爬起来刚想去换身衣服,就听见了门外由远及近的人声,訾静言似乎和李妈妈说完话了,李妈妈正在热情地留他吃饭。
双兖听到他婉拒了,她来不及去换衣服了,先跑去打开了房门,虚弱地扶住门框站着,眼神落在了訾静言身上。
他是真瘦了。
冬款风衣的系带在腰侧松松打了个结,轻易就看得出衣服下面空了一大片。
訾静言听见开门的动静,扭过头来和双兖对视了一眼,随即向她走了过来。
“我这几天都会留在垠安,学校那边已经帮你请了假。”
颇为公式化的家人式叮嘱,挑不出半点毛病,李妈妈还在一边看着呢,双兖也不多说什么,只规矩回道,“明天就能去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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