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这么打算回去了?”
“什么?”穆安怔愣了一下。
“于晏!”春柳提高了声音,语气激动,“于晏被仙人带走了!她之前还要杀他,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穆安!”
“我……”
“我那日去找于晏,与他说你最近状态不对。”春柳冷冷盯着她,神情明明白白地流露出极大的失望,“他说你是不太对,有事儿瞒着我们,我还为你辩解,说你只是累了。”
“那是于晏啊穆安。”春柳句句诘问,神情越发凌厉,“你究竟怎么了,瞒了我们什么,泽春宴里喻寒音为什么要杀你,因为那神魂在你身上吗,他曾说过的封印是什么意思?”
春柳语速越发地快,狂风骤雨一样,可注视着穆安的眼里,却噙着泪。
穆安哑口无言。
因为她扪心自问,发现自己确实是……不那么焦急担心的,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春柳,我……”她迟疑片刻,谈永望却没给她说下去的机会,一抬手落在春柳后颈,只见春柳软软倒下,穆安慌忙上前一步,把春柳搂在怀里。
天空稀稀落落地掉起零星的雨点。
有几滴落在穆安眼睫,她如梦方醒地瑟缩一下,转头看着谈永望,说不出话,只是突然觉得一切都十分陌生。
作为穆安的前半生十分陌生,怀里的朋友十分陌生,消失的于晏十分陌生。
从前愿意为他们拼出性命的激烈情感如今回想起,已像镜花水月般稀薄,那对于穆安来说,像是另一个人了。
穆安久无波动的心里突然浮现出极大的恐慌。
雨渐渐大了,谈永望伸手虚握,四溢的剑气在他手中凭空聚成一把伞,他朝着穆安那边倾斜,目视前方,轻声道:“走吧。”
“不对……”穆安的嘴唇开始哆嗦。
一切都十分陌生,天地空旷,她曾席天幕地,坐观沧海桑田风云变幻,对一切漠不关心。
那么陌生,那么冷,潮湿的寒意攀附着穆安的裤脚,钻进骨髓。
好像只有身边这个为她打伞的男人……是温暖的,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他,拥抱他。
但——就连这种感觉,也是陌生的。
穆安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像站在一块小小的石头上,很小,只够踮着脚,两边都是宽旷深邃的悬崖,只要她稍不平衡,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她小心翼翼地站着,看向左边,左边是她作为穆安的过去,无忧无虑,亲友成群,温暖热闹;她一哽,又看向右边——
大地寸寸皲裂,天空下起火雨,地面灼烧岩浆,那个红衣女子站在枯树下,伸手摘下枝丫间的小小火苗,信手扔给身边垂手立着的冷漠青年,笑道:“送你。”
而她站在中间,只身孤影,迈不过这宽广的回忆与岁月。
穆安抱紧怀里的春柳,踉跄后退一步,站在无声的雨里,碎发湿淋淋地贴在额头,她深深望着这个冷漠,此刻却又十分温柔的男人,哑声道:“……你看着我。”
谈永望应声抬眼,穆安的身影深深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仿佛镌刻。
“你看着我……然后告诉我。”穆安的脸色苍白如死,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似哭似笑,声音发着抖,“我是谁?”
“我是神华,还是穆安?”
“还是……我谁都不是,只是一个迷失在记忆里的鬼魂?”
谈永望静静看着神情绝望的穆安,良久,他动了动嘴唇,轻声道:“我不知道。”
穆安的眼里倏地落下两行泪来。
“我也很想问。”谈永望将她拉回到伞下,伸手慢慢理顺她湿透的头发,指尖抚去她眼下泪水,将那滴眼泪置于唇边,抿入口中。
这动作描述来十分色情,但谈永望做得行云流水又理所当然,并不含任何暧昧意味,好像只是单纯地想尝尝泪水的滋味。
他笑了笑,语气难得怅惘。
“你是谁呢?”
☆、我是谁
穆安随着他这一抿,触电似的一惊,还未说些什么,就感觉有人极速向沧洲接近。
“有人?”她慌忙一抹眼泪,转眼看向动静来处,灰水之上,有个黯淡光点正极速放大。
谈永望迈出一步,默不作声地将她罩在伞下,并不十分在意:“蝼蚁而已。”
说罢,那人仿佛受什么牵引似的,倏然加速,转眼就落在他俩面前,踉跄跪在地上。
穆安张口正欲询问,却突然发觉这人形容十分狼狈,这是个肌肉发达的青年,棕黑肤色,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青紫与伤痕,一只手臂软软垂在身侧,额头鼻尖都布满大颗汗珠,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嘶出一口冷气,断断续续地问:“谁、谁是春柳?”
穆安一皱眉,开口时嗓音还因为方才哭过而显得略微沙哑:“你找春柳做什么?”
这人一看就是落云阁的人,穆安从模糊的记忆里翻腾出一个面孔与名字,豹似的强健体魄,眼神冷漠如鹰隼,叫……宋元茂。
青年定定瞧着她,半晌哑声道:“大哥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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