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却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微微一叹,道:“我境界凝滞已久,眼看阳寿将尽,一世修为转眼化为泡影,活到我这个年头儿,就能看清很多事情,简稚心思纯善,可聪慧,他既然认定穆安姑娘是他所喜,我又怎么会去怀疑徒弟的眼光。”
“可做人师父的,总想知道我徒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落得一个身死魂消,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在泽春宴的废墟中逗留了一天一夜,未曾召回简稚的一缕残魂。
春向尘点点头,低声安慰:“节哀。”
屋内静寂片刻,听见有人敲门,春柳带着穆安推门而入,行礼后退至她爹身后。
穆安合上门,简稚的师父已霍然站起迎上,眼带殷切哀愁,并不说话。
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那些有关仙人的密辛仿佛一个恶毒的诅咒,若是她当时不话多,要同简稚诉苦,会有后面那些事情吗。
她一伸手扶住老头儿,张张嘴,半晌轻声道:“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w
☆、春向尘的过去
穆安其实不想说这个,她一直觉得道歉是世界上最无力的话,是在事情既已发生后徒做安慰的借口,是一把刀,把一切失去都血淋淋的撕开。
告诉对方,对于发生的事情,我千错万错,也没法补救。
老头儿的脸上满是皱纹,唯有那那双已垂垂老去的眼睛里,沉淀着一种独属于老者的沉静。
他沉静的悲伤着,胡子掩盖的嘴角露出一丝悲伤的笑意,老头儿反握住穆安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仿佛极欣慰似的,喃喃念叨:“好孩子……好孩子,我徒儿果然没有看错你。”
老头儿的声音沧桑,却让人感受到莫名的安心,让穆安从泽春宴回来后就冰凉封冻的心,很突然的,轻轻裂开了一条缝。
泽春宴回来后,他们都说,别逞强,没关系。
可简稚的师父说,我徒弟没看错人,你很好,不是你的错。
穆安能从他的手上感觉到岁月粗糙的纹路,她低低嗯了一声,腾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委屈,让她鼻酸的说不出话,想扑在这亲和老者的怀里将一切都老实说出来。
可她不能,从她前世一时逃避而延续至今的巨大灾乱,活该由她一人承担。
简稚已是一条血淋淋的教训,她没法想象自己再失去谁。
“所以,我徒儿究竟……”
穆安一哽,反复吞咽着,想将喉间那种刺人的酸涩吞下去,她近乎哀切而绝望的道:“我不能说。”
在场人俱是一愣。
有脾气急躁的离镜宗弟子看不过眼,不满地喝道:“别找借口了!”
穆安头压的十分的低,看起来就是一副心虚模样,那弟子气急,还要再说,老头儿却叹了口气,却摆摆手示意弟子们出去。
一干弟子心有不满,可还是听从吩咐出去了,那个性急的弟子落在最后,路过穆安时肩膀重重一别,将她撞的一个趔趄,不待长老训斥,已经加紧步伐出去了。
大门在身后啪一声合上,春向尘不做声看着老头拉过穆安落座,仿佛思虑许久后,才平静的问:“可是和喻寒音有关。”
穆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从胸腔里吁出一段极沉闷的气,双手捂着脸,极为疲惫的道:“别问了。”
“那就是了。”
他却十分笃定的确认了这个事实,老头儿握紧茶杯,端起抿了一口,他把那口滚烫茶水许久才咽下肚。
仿佛就在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里,他迅速的萎顿下去,精气神从老头儿身上消失了,他像个真正的凡人一样,佝偻着背,把脸藏的很深很深。
“我就知道。”他自言自语道,“就算是混沌派弟子大闹泽春宴,可喻寒音也没有再回来。”
老头儿握着的茶杯里,澄清水面忽然起了一片涟漪,剧烈颤抖着,随后砰一声,茶杯碎成几片,茶水泼洒出来打湿他的双手,他却仿佛无知无觉。
良久,他才突然攥紧双手,老泪纵横。
“是师父无能……师父无能啊。”
九年前他将那个团子似的孩童领回来,从此将自己的一切殷切期待与无处放置的疼爱都给了他。
对一个偏门派系的,修为停滞已久,并无实权的长老来说,简稚是他的从前,他的梦想,他的亲人。
可他连为自己徒弟报仇,也做不到。
穆安红了眼眶,良久,她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什,轻轻放到老头儿面前,低声道:“这个东西,我该还您。”
那是简稚的丹炉。
穆安哽了一哽,很快眨眨眼睛,继续道:“喻寒音已死,之后的事情,我会好好了结。”
“我……”她张着嘴,十分艰难的才将那句话说出口,“我对不起他。”
老头儿把那丹炉揽到面前,好像想到从前什么事情,眼里浮起的笑意,混合着自豪和心酸,他把那丹炉妥帖收好,也整理好心情。
他复又站起,又变回了那个稳重的离镜宗长老,老头儿慈祥的看着穆安,长叹一口气,却是劝解道:“简稚他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丫头也不必太过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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