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书_季岭【完结】(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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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下腰,深深地行了一礼:“良将难寻,贤士更需珍惜。臣今日来,便是恳请陛下将臣,逐出京都。”

  每一字都是万分沉重,对方话音刚落,欧阳尚卿便似不堪重担般的瘫坐在椅子上。他长长缓了一气,方才脸上的严肃皆已消失。年轻的君主喉结动了动,带着抑制不住地苦涩,他开口道:“兄长,你无需在意杜且及他们的言论。朕,可以保住你...”

  欧阳尚卿没有说话,仍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这道疏离的身影,宛如是一个刺狠狠扎在欧阳尚初心中。

  他知道兄长必然是知晓了叶惘之的事,才会今日来辞官的。杜且及与姜太后那帮人,早就将兄长看做了眼中钉,恨不得将这个岭南王赶尽杀绝。

  可有自己在一日,他们便动不了欧阳尚初,只能从周遭人下手。今日是叶惘之,那明日又是谁呢?若是长久如此,他渴望的盛世又何时才能来临

  欧阳尚初看着底下行礼不起的兄长,渐渐攥紧了拳头。他昂起首,装作是什么都不在意地开口道:“也罢。既然爱卿如此提议,那么朕也不再多言。只是日后路途艰难,还望爱卿...”

  他更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才将最后的话说出,道:“多多珍重。”

  此话一出,穿着青衣的公子顿时松下气来。他缓缓直起身,看着自己弟弟成熟的脸,轻声笑了,道:“臣,多谢陛下体恤。”

  待到欧阳尚卿离开书房,他才察觉到掌心上的疼痛,连忙松开了手。

  欧阳尚初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头痛的厉害,便是闭上眼想缓和一番。

  可恍惚间他竟是回到了大殿内,而高台之上则是朝中众臣,为首的却是穿着黄袍的欧阳还。对方像是等待了许久,见自己来了便是一脸轻蔑嘲笑道:“君臣父子,你这小子今日可懂得?”

  说罢,欧阳还又是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臣子也随之大笑。站在大殿内的欧阳尚初任由着他们耻笑,脸色越来越沉。他看着那位早已死在狱中的老皇帝,拔出佩剑直直冲上台去,将剑刺入那人的身体。

  对方明显没料到他的这番举动,顿时吃惊的低下头来,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剑。

  欧阳尚卿以为已将那人制服,不觉弯唇冷笑。谁知那人竟还能抬起头来,面容却逐渐扭曲,声音变得沙哑无比,开口道:“弑父逐兄,可真是一代明君所作为。”

  话音刚落,那人从口中喷出鲜血,血溅在欧阳尚卿脸上,液体的腥气将他刺激的头昏。猛然一个激灵,他便从梦中醒来。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只有书房中的烛灯发着微弱的亮。

  炉烟袅袅,像是一派宁静。

  欧阳尚卿坐在凳子上,用右手撑起额头。他垂眸,望了眼向桌案上的战报,而后抬起手见它合上桌边的其他奏折放在了一起。

  不久后京都又出了件大事,新帝长兄岭南王欧阳尚初,自缢于岭南王府。坊间相传是因为欧阳尚初设计,耽误了援军的出征而心生愧疚,才选择以死来谢罪。而陛下念及长兄情谊,不计较其罪责,并在三日后便将欧阳尚初葬在了皇陵之中。

  此消息一出,大瑞的百姓们都深觉新帝怜悯。民间的学子甚至写文章来进行歌颂,在百姓们眼中一个宅心仁厚的陛下,就是能带领他们走向盛世的君主。

  棺椁下葬的那日晚上,月亮被云层遮挡看不见光来,有一人乘马出了京都城门。

  马蹄抬起有落下,终是踏出了城门。那人却又勒马回身,深深地望向城楼上的牌匾。见‘京都’二字正安稳地悬在高处,他便放下心来,转身策马而去。

  秋高气爽,叶宏殊坐在茶馆内歇息,他轻抿着茶,凝神看向远处的山峦。山上色彩众多,却大都是深红叠着浅黄,与湛蓝色的秋水相映,如同是一幅绝美的画。

  偶有大雁掠过云层,留下一声雁鸣,便朝南而去。这般的秋色,竟看得叶宏殊有些醉了。

  江生将马交给小二去喂食,而后才回到自家老爷身边坐下,为他添上新茶。对桌有几个年轻人正在议论些坊间八卦,无意间叶宏殊仿佛听到了岭南王的名字。眼皮猛然一跳,他忙转身问道:“敢问小友,在谈论何事?”

  那二人本来交流甚欢,听见一旁的老叟如此问,抓着瓜子的手微微一顿。二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的才开口回道:“欧阳尚初愧于朝廷,于半个月前自缢于岭南王府。老伯,竟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叶宏殊闻言,想拂袖站起,却在无意间将桌上摆着的花生碟打落在地。花生四处滚落,但无一出得了茶馆。他低头看着停在门槛边上的那粒花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心有疑惑,望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猜疑。江生机灵,忙站起身冲着那边笑道:“我家主人曾受恩于岭南王。如今这消息来的突然,他自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望了一眼浑身僵住的叶宏殊,稍有迟疑,还是开口问道:“相传岭南王一向体恤民心,是位良臣。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稍微瘦的那位闻言,一声嗤鼻,道:“相传的能有几件是真事?那岭南王耽误了援军出征,害我们大瑞将士白白牺牲。要我说,他死了也是活该。”

  年轻人话语间尽是对欧阳尚初的不满,像是觉着自缢都算是便宜了那个‘延误军机’的岭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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