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慧笑着指街上的十二生肖花灯,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停,回头一望,正好瞧见沈清月的脸,便扭了头,继续同沈清妍和沈清舟说话。
沈清舟很少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瞧见底下有人舞狮,就叫沈清月也瞧。
沈清月看着红色的狮子头翻来翻去,眼神渐渐放空了……前一世的灯节,他们去的是大时雍坊的酒楼,窄窄的一间屋子,探着脑袋才能看清楼下的盛景,不像今日,连楼底下的花灯都看得清楚。
而且,前一世她并未看见张轩德。
沈清月不觉得自己看错了,张轩德肯定是来了。
可他们根本不该撞上的。
沈清月眯了眯眼,前一世张家起初是拒婚,后来又主动提亲,那时她不知道缘故,光顾着高兴,后来她却是想清楚了。那时她嫁妆的多寡,在她出嫁之前,只有老夫人、沈世兴和柳氏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是柳氏泄了信儿给钱氏,还能是谁?
钱氏不过是看中了她的嫁妆而已。
沈清月不觉勾了个冷笑在唇边,柳氏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她的嫁妆,真是失心疯了。
沈清月想通透之后也不觉奇怪,柳氏一贯要强,只怕以为从她身上拿了银子,便可以和从前一样了。
可惜了,聪明人反被聪明误。
柳氏现在了不得是被沈世昌冷落一段日子,二人夫妻二十几载,还在都那么大了,她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沈世昌那么在乎颜面的人,断然不会休弃她。
再闹这么一遭,沈世昌恐怕就不念那点子夫妻情分了。
沈清月和钱氏做了七年婆媳,她十分了解钱氏,钱氏无利不起早的人,人又泼辣厉害,钱氏早对沈家人有了防备之心,眼下轻易不会信柳氏,两人肯定有个凭证。
钱氏是什么人,她比吴氏还吃不得亏,比吴氏还要舍得下脸面去闹的人,柳氏也算是与虎谋皮,自作孽。
沈清月正想的入神,沈清慧在旁道:“我听说,苏州来的富商在那边设了个灯阵,猜对灯谜的人夺了彩头的人,可取千两银子。”
沈清舟眼睛瞪得圆圆的,道:“这么多!一千两银子!”
办灯阵的官员豪绅,一般都会设个彩头,但一千两这么多的还是头一次出现。
沈清慧点着头道:“可不是么,苏州人比京城里的人还豪奢呢,一千两银子算什么。”她指了指楼下最大的一个灯阵,道:“瞧瞧,应该是那个,气派着呢!”
放眼望去,苏州豪绅办的灯阵最为奢华,竹架上挂了一溜的走马灯,有四面、六面,还有八面的灯笼,灯壳里的纸轮儿上,剪的是人马形儿的纸片,点着蜡烛,燃起火焰,里边儿的人马就转动了起来,精致精巧,美不胜收。
灯阵附近还有抹了花了花脸的小郎君,跨在竹骨架糊纸的马上,十多人一个队伍,一旁还有敲锣打鼓的,好不滑稽生动!
沈清月也看向了那边,这个灯阵她隐约记了起来,可不是就是让永恩伯府嫡女谢君娴名震京师的灯阵的么!
前世腊月二十六日的灯会过后,永恩伯府谢二姑娘的名声就传遍了京师。
这对沈清月而言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前世她是从张轩德口中听来了这件事,便是大事。
张轩德口中很少提及女子的事,谢君娴是唯一一个他赞赏的女子。
他赞赏谁,本无妨,沈清月还没嫉妒到不许张轩德说别人一个好字,只是后来他们成婚之后,她才发现,张轩德书房的暗格里藏了谢君娴的画像,以及一些缠满悱恻的诗词,满是他的仰慕与不忍亵渎之情。
她乍见之时,简直不敢想象,张轩德会将一个姑娘供如神女,两相对比起来,她如他弃之不要的敝履。
也是那时候开始,沈清月才渐渐寒心,后来又偶然听说,张轩德本不答应娶她,是为了应别人的一个赌约,才听钱氏的话,娶了她。
那般龌龊的赌约,沈清月是不愿再去回忆了。
走马灯一盏盏地转着,明亮精巧,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清月收回了视线,沈清慧似乎蠢蠢欲动,她转身往雅间里去,沈家的爷们儿说笑开了,桌上的瓜果点心也被吃了小半。
沈清慧走到沈正越身边,央求他去猜灯谜,替她夺个彩头回来。
沈正越还没答应,他皱了脸,道:“我不去,花灯都有十二生肖,十二生肖里有猴儿,我不猜。”
这是沈正越的忌讳,他今年十七,属猴,属猴相冲,但凡和猴儿相关的东西,他都不沾,他说这会影响他的运道。
沈清慧不依,拉着沈正越的袖子闹。
沈正越娶了妻的人,他媳妇五太太在旁边黑着脸瞧着,冷笑道:“你最本事了,叫你显本事怎么不去!”
沈正越脸色也愈发难看,他和妻子才成婚一年,妻子为什么说话这么酸,他心里清楚的很。
沈清慧还没看出端倪,她笑着道:“哥,你瞧嫂子都这么说了!”
众人眼看着这仨人这般了,沈三和沈四连忙拉着沈正越起来,嬉笑着道:“妹妹们都催了,走走,下去抢彩头去。”
沈三和沈四还挤眉弄眼地问沈正繁:“繁哥儿,你去不去!”
沈正章一把扯开沈三的手,淡声道:“你们要去就赶紧去,再不去都叫人抢完了,繁哥儿年纪小,不跟你们去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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