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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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煦愤怒之极,勉力撑坐起来,蕙罗忙上前搀扶。赵煦怒指赵似,手不住颤抖,声音亦如是:“你……你说我不孝不智,难辨是非,为小人所利用,激化党争,害了国家?”

  赵似俯首:“臣不敢……陛下锐意进取,勇于革新,讨伐西夏,扬我国威,均是明君所为,只是……”他有所犹豫,却还是在赵煦炯炯目光注视下说了出来,“惜为太皇太后心结所误。”

  赵煦以手掩口剧烈咳嗽,蕙罗近身服侍,发现他指fèng中有血渗出,顿时大惊,一壁为赵煦拭擦血迹,一壁吩咐内侍快请御医。赵似亦惊惶,yù上前探看,被杨日言挡住,劝道:“大王还是回去罢,官家不宜再动气。”

  赵似黯然颔首,退至门边,再转身yù走,却又被赵煦唤住:“十二哥,你适才说,后期变法官员各怀私心。且列举几个,我看看都有谁。”

  “吕惠卿、蔡确等人。”赵似答道。

  赵煦似笑非笑:“那你对章惇怎么看?”

  赵似沉默,少顷举目看皇兄,清楚作答:“章相公亦如是。”

  这个答案令赵煦恢复了平静神qíng,挥挥手背,命赵似退去。

  (待续)

  37论香

  赵似走后赵煦力竭倒下,昏睡至深夜忽然醒来,唤来蕙罗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蕙罗回答:“子时。”

  “这么晚了?”赵煦惘然,继而莫名叹道,“真喧闹呀……”

  蕙罗凝神听,但觉万籁无声,寝殿内外均无任何动静,颇疑惑地转顾赵煦,猜是他有了幻觉。

  “我听见很多声音……”赵煦喃喃道,“焰火在宫烛上跳舞,积雪在石阶上哭泣,微风梳过帘栊,花瓣在梅枝上颤动……殿外薰衣的内人困了罢?我听见她不断低头的影子在和雾气磕碰。”

  因蕙罗昼夜都在赵煦身边侍候,薰衣的工作如今jiāo给内人周妩儿做。蕙罗听赵煦说得诡异,如同亲眼目睹,心下骇然,颇感不安,劝他道:“夜寒伤身,官家也乏了罢?不如安歇,明日晨起,再赏清供梅花。”

  赵煦摆首:“我不累。我如今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蕙罗听他声音不似日间微弱,再观他双目,但见眼神清澈,大有神采,人虽瘦瘁,面色微黑,然jīng神峻秀,不由欣喜:“官家玉色安和,必是圣体康宁了。”

  赵煦却勉qiáng一笑:“回光返照罢了。”

  蕙罗心惊,下意识去掩他口:“不吉利的话,官家切勿说。”

  赵煦微笑着顺势牵住她袖子,朝内嗅了嗅,问:“你今日用的是安息香?”

  蕙罗红着脸抽回衣袖,轻声道:“奴家自己是不用香药的。”

  “可是调制香丸时沾了些在衣袖上?”赵煦又朝她倾身,作品香状,“是安息香的味道,淡淡的,清甜如糖果。”

  蕙罗只是摇头:“真的很久没碰安息香了。”

  “那么,就是你自己的香气。”赵煦笑了,“安息香恬淡安宁如少女,神韵与你极似,偏巧你自己竟也散发着这香味。”

  蕙罗大窘,不知如何应答,又担心赵煦有何想法,悄悄抬眼观察,见他神色如常,也未再与她有肢体接触,方才略略放下心来。

  “其实香与人类似,都有不同的秉xing。有时我闻到香气,便会想起与这香相似的人。”赵煦说。

  蕙罗想想,颇觉有理,颔首道:“是呢,比如我闻到檀香,会想起太后娘娘;闻到龙脑,会想起十二大王。”

  “那么我呢?什么香会让你想起我?”赵煦问,旋即自嘲地说了个答案,“一定是药香罢。”

  “不是,”蕙罗立即否认,思忖之下说了自己的想法,“刚到官家身边时,觉得官家咄咄bī人,有点像柑橘皮jīng油那样刺刺的感觉,若是不慎让油喷入眼中,必会涕泪jiāo流。”

  赵煦展颜笑:“原来我是如此不讨喜的厌物。”

  “但是,还有但是的,”蕙罗往下说,“当柑橘皮的味道散去,走近官家,可以闻到官家的第二重香,就像是柑橘花的味道了……不对,不是寻常柑橘花,是永嘉朱栾花的香气,很纯净的清香,远胜茉莉栀子之类,没有柔媚之感,又带有果实的甘香味道,就像……就像官家曾跟我说起的童年时和小huáng门做朋友的你。”

  赵煦唇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只是那笑意渐渐淡去,目色略有些惆怅。

  “官家安静沉思,或谈及政事的时候,感觉又是另一种香……”蕙罗继续判断,“是海南笺香,有水沉之味,无水沉之烈,余馨悠远。”

  “所以我是朱栾蒸笺香么?”赵煦不禁又开怀笑,“嗯,我成分复杂,是合香。”

  蕙罗亦掩唇笑。赵煦再问她:“那皇后是什么香?”

  “皇后……”蕙罗斟酌着,须臾答道:“皇后应该是蔷薇水罢,还非得是大食国产的蔷薇水,才有那种洒人衣袂,经十数日不歇的馥郁浓香。”

  “那也只是第一重,”赵煦含笑的目光越过窗棂,探向中宫的方向,“蔷薇香味之下,她还散发着麝香和灵猫香的气息,那种动物香气,与体温相融,能发挥到极致,会吸引人贴肤追寻。所谓软玉温香,便是用来形容她的。”

  此言描述qíng境暧昧,蕙罗微感羞赧,又觉赵煦有神思恍惚之状,便另寻了话说:“细细想来,十二大王也并非只是单一的龙脑香呢。龙脑除秽辟邪,清脑明目,确如十二大王起初给人的感觉,冷静清高,稍显凉薄。不过多见几次便会觉得龙脑香好像只是他的外壳,其实他也有自己温和清新的香气……有些像梅花香,或竹叶的清香。”

  赵煦颔首:“难得你能发现这点。我和他果然是兄弟,都有一种香用来做保护自己的外壳……”随即想起日间事,叹道:“唉,他还真是个傻孩子呀,那么见不得污秽事物,有一说一,不避亲疏,可这天地间哪能做到像他期待的那么gān净呢?”

  蕙罗不语,赵煦又问:“那么,十哥呢?你觉得他可用什么香比拟?”

  蕙罗顿时想到那似在赵佶身上游动的神秘龙涎香,但面对赵煦询问,却讷讷不能言,略略移步,把自己隐藏在幔帐yīn影中,生怕被赵煦看到她面色的变化。

  “哦,你与他并不熟识,他又经常换香品,难怪难以比拟。”赵煦自己给蕙罗找了理由,不再追问。少顷,又道:“其实,每个人都是合香,可能会融合多种香药的秉xing,而且香药的成分还会不断变化,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有时加几味,有时减几味,都说不准的。就如你,蕙罗,现在我觉得你像安息香,但过几年,你散发的或许就不仅仅是安息香的味道了。那时,你会是什么样的呢?”

  他若有所思,最后像放弃追寻答案地甩了甩头,微笑叹道:“可惜,我看不到了。”

  忽然揽过蕙罗,他于她愣怔间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轻浅而温柔的吻,旋即放开,敛去笑容,扬声唤憩于寝阁外的杨日言。

  杨日言应声入内,问:“官家有何吩咐?”

  赵煦问他:“今日玉堂值宿的学士是谁?”

  杨日言道:“是承旨蔡京蔡学士。”

  赵煦点点头:“传他过来。”

  玉堂意指翰林学士院,夜晚有学士值宿,以备皇帝不时宣召拟旨。见赵煦此刻传宣,杨日言明白他是要公布重要旨意了,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前往玉堂。

  赵煦目送杨日言出门,然后对蕙罗说:“我chuáng边柜中有一面鱼符,可持了在夜间通行于宫中诸门。你且取出,前往圣瑞宫,请十二哥速来见我……但路上若有人问,切勿说是去圣瑞宫,但说奉我命去尚服局取服玩之物即可。”

  非时宣召亲王,又不遣待命的内臣,颇不寻常。蕙罗愕然,隐隐感到他要自己完成的是一重大使命。

  “去罢,”赵煦看她的目光似安抚,又似鼓励,“帮我做这件事……我不确定把他放在这位子是否合适,但若不给他一些权力,将来谁来保护他呢?”

  蕙罗领命,取了鱼符出福宁殿,果然有人上前问她yù往哪里,她按赵煦所教的说了,问者放行,她迅速离去,特意朝尚服局的方向绕了绕,见无人尾随,才转道前往圣瑞宫。

  接近圣瑞宫时,见一名内侍恰巧自内出来,她上前说求见十二大王,那人上下打量她,客气地问夤夜到此有何大事,蕙罗不答,只说必须面见十二大王,那人点头答应,侧身请她入内,但待蕙罗刚启步,他即扬臂以手肘猛击蕙罗头部,蕙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醒转时蕙罗发现身处一宫室,依稀辨出是后苑边上的太清楼殿阁,门窗紧闭,光线昏暗。她摸索到门边拍门呼救,但此处离有人居住的宫室甚远,无人应答。

  她颓然坐下,无计可施。默默地呆了片刻,忽闻脚步声近,旋即阁门开启。她借助涌入的月光看见开门的是一内侍,门开后内侍即退后,请另一人入内。

  那人阔步进来,与蕙罗四目相对,两人皆有一惊。

  来者竟是赵似。

  而不待他们有所反应,那内侍已迅速关闭阁门,并上锁离去。

  (待续)

  38丑闻

  赵似未及与蕙罗说话,先疾步走了一圈,神色凝重地伸手试探门窗,发现连窗户都像是自外面封住了,纹丝不动。

  他停下来,问蕙罗:“你为何在这里?”

  蕙罗把因由说了,反问他:“大王怎么来的?”

  “一位内臣手持福宁殿鱼符来见我,说官家命我和十哥来太清楼听旨。我虽觉这地点奇怪,但因鱼符不差,确是皇兄用过的信物,所以还是来了。”他注视蕙罗,镇静地下结论:“我们被人陷害了。”

  如今皇帝病危,非常时期,有继位可能的亲王被禁足于此,还是和自己在一起……蕙罗不由着了慌,问赵似:“我们试试,砸开一扇窗,朝外呼救罢。”

  赵似冷道:“唤来了人,见我俩qíng状,明日宫中就会传开,说我们在此幽会,被人捉jian,láng狈呼救。”

  蕙罗脸倏地红了。觉得他的话确实有理,换成别的亲王和内人,发生这样的事,就算再怎么解释,自己多少也会觉得他们可疑。须臾,低首对赵似道:“我又不美,不配服侍大王,好生解释,他们不会乱说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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