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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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正诧异:“昨夜在圣瑞宫的……竟是她?”

  刘清菁点头:“她刚从圣瑞宫出来,就被我宫里人抓住了。如今jiāo给你了,要杀要刮或是逐出去,你们决定罢。”

  宫正带走那断舍内人后,刘清菁对一旁听得脸色苍白的蕙罗道:“来,跟我去赏赏花。”

  她不令旁人跟随,自己携蕙罗来到j□j花园,走至中间,才对她道:“昨夜蔡王亲的是你罢?”

  蕙罗深垂首,不敢作答。

  “无妨,”刘清菁笑道,“今天我听到消息,说蔡王在圣瑞宫大火间亲了一位内人,后来蔡王去见官家,官家似乎挺生气,让他禁足思过三天。不过这内人是谁就众说纷纭,其中有你的名字,但也有很多人不信,说蔡王眼界甚高,应该不会看上你……我若非听见过你们jiāo谈,多半也不会相信。”

  蕙罗忧惧jiāo加,亦有些疑惑:“那么,刚才娘娘如此处置那位内人,是有意为我掩饰?”

  “也算凑巧罢。”刘清菁道,“昨天我刚查清了,这贱人悄悄地给郑滢传递我的消息,已非一两日,我正想着怎么处置她呢,就听到了你的事,便想了这出。如此一来,太后若想追查与蔡王私通的内人,这里有人jiāo给她。别担心,就算她不信,怀疑到你,郑滢也会帮你掩饰。”

  蕙罗不太明白:“娘娘怎么能肯定,郑姐姐会帮我?”

  “你是她管的人呀,”刘清菁笑起来,“你若犯了此等宫禁重罪,她也脱不了gān系,必须脱簪待罪,此事可大可小。她又是太后刚给官家提拔的人,她即便愿意披着头发光着脚跪在太后宫前请罪,太后也抹不下这个脸给人看笑话。所以我愿意送个人过去把罪顶了,郑滢顺水推舟,太后自然也不细查了。”

  “但这个人,不是常与郑姐姐联系的么?”蕙罗又问。

  刘清菁冷笑道:“这样才好呢。她收买我的人,我直接把人割了舌头送到她眼前,她还只能顺着我的话说。”

  蕙罗心想,难道你不怕我给郑滢传递消息么,竟与我直言这些……

  此语问不出口,刘清菁却似读出了她心语一般,说道:“我决定用你之前,自然把你里里外外查了一遍,知道你素日为人。何况先帝体虽弱,人不糊涂,他在最后的日子里那么信任你,我便知你必不会是jian猾之人。在郑滢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你是明白的,以后,就更明白了。”

  说到这里她嘴角含笑,“听见你与蔡王之事,我心qíng大好。这宫里多的是暗夜里滋生的霉斑一样的私qíng,多少年没见过gān净的感qíng。”

  蕙罗羞怯不敢应,但问她:“但娘娘把自己宫里的人送去,不会被牵连么?”

  刘清菁一哂,“我在某些人心里,大概早已罪恶山积,不差这一桩。”

  蕙罗想谢她,但忆及她割内人舌头之事,心头又像堆了座大山般沉重难受,再联想到她与郑滢之间暗斗,只觉心乱如麻,是是非非难以辨清。

  “是不是想谢我,又觉得我是恶人,不知道我帮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刘清菁忽然问。

  蕙罗暗暗心惊,下意识地摆首,想了想,道:“先帝喜欢的人,不会是恶人。”

  刘清菁愉快地笑,再问:“那我是好人么?”

  蕙罗踟蹰,难以回答。

  “那你觉得郑滢是好人还是恶人?”刘清菁再问。

  蕙罗依然沉默。

  刘清菁不再追问,朝她招手:“跟我来,我告诉你我们是什么人。”

  刘清菁带蕙罗绕过回廊,前方有一处两层殿阁,上至阁楼,蕙罗发现其中设有香火,类似太后佛阁,但正中供奉的不是常见的佛像,而是一幅彩绘神像,貌似天女,着丝裙,戴璎珞,容貌美艳,神态有异于天女,唇含邪笑,却目蕴悲苦。

  “她叫阿修罗。”刘清菁面对神像对蕙罗道,“阿修罗非神非人非鬼,却又半神半人半鬼。享天人之乐,却有人的七qíng六yù和鬼的邪xing,无天人之德。男的极丑,易怒好斗,常兴风作làng,女的极美,娇嗔善妒,常迷惑众生。”

  蕙罗颔首:“我听说过的,佛经里说的六道轮回,就是指天道、修罗道、人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但我没细读佛经,以前听教学的女官讲,也不大懂。”

  刘清菁继续讲解:“六道之中,天道和人道为善道。阿修罗本xing善良,但因其有嗔恨之心,执著于争斗,终非善类,且易堕入畜牲、饿鬼、地狱三恶道。”

  言罢,她拿起神像前一卷翻开的佛经,递给蕙罗。

  蕙罗见那一页文字如下:

  复有十业,能令众生得阿修罗报。何等为十。

  一者身行微恶业,

  二者口行微恶业,

  三者意行微恶业,

  四者骄慢,

  五者我慢,

  六者增上慢,

  七者大慢,

  八者邪慢,

  九者慢慢,

  十者回诸善根,向修罗趣。

  以是十业,得阿修罗报。

  “我和郑滢,还有这宫中所有的女子不都是这样的么?不至于大jian大恶,但总是身行微恶业,口行微恶业,意行微恶业,邪慢、骄慢、增上慢,一点不少。”刘清菁目光漫漫投向那画像上美艳的阿修罗,“一入宫廷,有了爱恨痴yù,便随之沦入修罗道,无人幸免。能做的不过是别让自己继续堕入畜牲、饿鬼、地狱三恶道。”

  蕙罗轻声道:“娘娘今日救我,是善行。”

  刘清菁摇头:“我没有行善积德的习惯。今日对你所做的若算善行,也被对那断舌内人所做的恶行抵消了。这只能算你自己获得的善报,因为……”她看蕙罗的目光少见地变得温和,“你曾善待我的男人,我很感激。”

  蕙罗听她这一语倒有些无措,摆手道:“是先帝善待我,我所做的只是我的职责呀。”

  刘清菁笑起来:“其他女人都想把他往chuáng上拉,只有你相反。”

  蕙罗脸倏地红了。

  刘清菁收敛笑容,又道,“凡有爱恨痴yù之处,便容易沦入修罗道。除了后宫,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莫不如此。十二哥日后必然有妻妾,入他王府也会是这样。那天听你和他对话,听你意思似想出宫,却不知如今又是何想法。无论如何,早作决定,选定一条路走下去,任他输赢,别再瞻前顾后。”

  (待续)

  56瑶华

  次日晨,赵佶携郑滢定省太后。太后提起圣瑞宫大火之夜与蔡王见面的内人之事,道:“那人是谁,我听到的,倒有好几种说法,其中还有先帝典饰沈蕙罗的名字。”

  “这可奇了,”郑滢笑道,“那天夜里臣妾让她在我阁中薰衣呢,也有人看着,她哪有那工夫跑去圣瑞宫。”

  赵佶亦道:“那日臣从福宁殿去内东门小殿时,看见有位内人捧着衣服来给阿滢,瞧着有些面熟,如今听阿滢说才想起是她。”

  郑滢接着说:“许是她曾在圣瑞宫教导过一些内人,所以有人以讹传讹,把她编派进去。”

  “如此,还算好。”太后叮嘱郑滢道,“你身份不同往日,对下面的人尤其要盯紧,万万不能出岔子,须知许多大祸,都是由小人牵引出来的。”

  郑滢称是,拜谢太后教诲。

  三人叙谈片刻,司宫令入内,把刘清菁自行提jiāo内人给宫正,因其结jiāo蔡王之罪,先行割其舌的qíng形说了一遍。太后不由大怒,道:“即便此人真犯了这罪,也不应由她来行刑。在她眼里,宫规都形同虚设,眼里全无我这太后。你们瞧瞧,这都日上三竿了她还未来定省!”

  郑滢道:“先帝驾崩,元符皇后哀毁过甚,听说身体虚弱,常卧chuáng不起,或因此不能按时定省,想必过些日子就好了。”

  “先帝在世时她已经是这样了。”太后旋即又想起往事,忿忿道,“她仗着先帝宠她,为了立她为后,连老身的手诏都敢伪造,所以不把老身放在眼里。”

  当初赵煦yù立刘清菁为后,遭到多数大臣反对,又称按礼制,皇帝立后须有太后手诏。向太后自然不肯发手诏,章惇便帮赵煦以太后名义自拟一手诏,由赵煦jiāo给词臣糙制,刘清菁便顺利被立为皇后。

  “章惇居然在伪造的手诏里称‘非斯人其谁可当’,一想起这句话老身就气不顺!”太后怒火攻心之下猛咳数声,郑滢忙上前为太后抚背劝慰。

  赵佶亦从旁劝解:“无论国事家事,章惇均误先帝良多,好在如今他任山陵使,罢职也是预期中事,再不能兴风作làng,孃孃但请宽心。”

  太后颔首,想起内人一案,忽有一主意,对赵佶道:“如果与蔡王私通的内人出自元符宫中,那元符对宫人管束不严,也难辞其咎。不如制狱细查她宫里人,收集罪状,再将章惇伪造手诏的事公诸于众,就此把她废了。”

  赵佶一闻,立即起身,跪下拱手道:“孃孃,此事非同小可。元符皇后乃先帝力排众议而立,常向人称赞其美德。臣是承先帝遗制即位的,若臣现在废元符皇后,还以伪造手诏之事为由,在世人看来,岂非忘恩负义,有意彰显先帝之短,意指先帝识人不明,抉择有错,且忤逆不孝?何况臣与元符皇后是叔嫂,岂有以叔废嫂,代兄休妻之理?若实施,恐事理未顺,将为千夫所指。”

  太后思量一番,也觉赵佶所言有理,便不再坚持,让赵佶平身。

  司宫令又道,宫正请示,犯宫禁之罪的那位内人如何处置,太后道:“既然她已遭断舌,就不必再取她xing命了,逐出宫罢。”

  司宫令领命,去向宫正传旨。太后又对赵佶道:“这些事,原该皇后主理,但她如今身子不便,也理会不得这乱七八糟的事,少不得又推给老身。老身忙完国事忙家事,总是不得闲。”

  赵佶微笑道:“先帝时,元符皇后倒是曾为孃孃分忧……如今孃孃若觉辛苦,不如拣一些琐碎不重要的给她料理。”

  “你这说的什么话!”太后斥道,“如今这宫里顺轮逆轮也轮不到她当家!”

  赵佶忙又跪下谢罪:“臣无知,一时妄言,还望孃孃恕罪。”

  太后叹了叹气,扶起赵佶,道:“也不关你事。让先帝皇后为我分忧,原也有理,若那皇后还是瑶华宫,我岂有不许的……”想起往事,不免心酸,引袖拭了拭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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