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香:北宋女官香药帝国_米兰Lady(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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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佶凝视曾布,见他眼神坚定毫无闪烁之意,一脸诚挚,方缓缓叹气:“当初是朕请太后垂帘的,帝位更迭,人心惶惶,须有她主持才好。后来她也降下手诏,说将于先帝升祔太庙后还政,算起来也只有两三月了。”

  曾布道:“论事理,固然如此,手诏又已颁告天下,理应不可改。然而万事皆有可虑之处。当年太皇太后有圣德,亦非贪恋政事之人,但终身未还政予先帝,皆因左右有人唆使。太后如今垂帘,殿中近侍多有气焰盛过陛下左右之人,一旦还政,那些人岂不冷落?万一此辈妄生意见,太后受其挑拨,陛下则难处之,务必防患于未然。”

  “枢相所言固然有理,”赵佶道,“但太后有主见,不会信此辈妄言,必不至此。”

  曾布欠身,仍劝道:“虽然如此,但陛下不可不察。”

  赵佶沉吟,而此时有内臣入内,进呈进奏院稿件,赵佶逐字看,忽然勃然大怒,将稿件重重一抛,连同案上文具什物一并推落于地。

  曾布拾起细看,见上面记载了宫中大火之事,并司饰内人沈氏于圣瑞宫泣拜,蔡王“亲狎抚慰”等等。

  “兄弟间事,朕本不yù尽言,”赵佶怒对曾布道,“但蔡王行事尤不循理,颇有污秽事,太后一向深恶痛绝,而朕念其年幼,不忍苛责,每每在太后跟前帮他说话。如今他倒愈发孟làng,做亲王却频频与六尚内人来往,且当众做出这等丑事,如此不矜细行,朕甚是痛心!”

  曾布将稿件奉还至赵佶面前,伏首再拜,徐徐道:“臣恭喜陛下,蔡王行事如此,实乃万幸。”

  赵佶目含疑问看他,曾布解释:“章惇等人曾议立蔡王,设若蔡王聪明,洁身自爱,处处恭顺谦和,世人必称其为贤王。异日若陛下施政处事稍有差,而蔡王素有贤名,人心向背,就难估测了,长此以往,必成大患。而今蔡王乖张好色,有秽乱宫闱之嫌,岂不证实了章惇等鼠目寸光,而陛下践祚,才是家国之幸。”

  赵佶细思其言,颇觉有理,遂展颜笑道:“多谢枢相提醒。那这邸报,便公诸于众了?”

  曾布摇头:“不妥,涉及蔡王一段陛下可命人删去,不宜在邸报上发布,如此,更彰显陛下爱护幼弟之心。若蔡王行径由宫人传至宫外,私下流传,知道的人亦不少,而陛下置身事外,也可令旁人无迹可寻。”

  赵佶颔首:“甚好,就按枢相所说处理。”

  曾布又道:“提及蔡王,倒是有一事迫在眉睫。灵驾西行之时,按礼诸王皆从行,圣瑞宫一派的梁从政、蓝从熙等辈也会同往。此去往来近月余,而山陵使章惇一向麄疏bào率,语言举措也是不循常理,目前虽无妄动,但若在山陵与蔡王等人jiāo通筹谋,一则后患无穷,二则,即便他们不能成事,jiāo通言语为朝廷所知,陛下势必须公然惩处,如此陛下兄弟之间,未免伤恩,不可不虑。”

  赵佶叹道:“太后也担心此事,正与朕商议,近日要差一两位心腹内臣去梁从政那里,监察其所为。”

  曾布道:“今日陛下对蔡王尤当留意防检,勿使其陷于有过之地。”

  赵佶应道:“这倒无须多虑,对蔡王朕自然更会遣人防察。但当务之急,是下令勿让蔡王西行。”

  曾布欠身道:“圣虑高明,非臣所及。但诸王皆从,惟独不令蔡王西行,又露了痕迹。定王年龄比蔡王小,不如就以他两人年少,为免奔波之苦为由,令其免行。”

  定王即十三哥赵偲,如今十六岁,徙封定王。

  赵佶闻言甚喜:“如此甚善。他们两人皆未出居外第,这个理由倒是说得通。”

  与曾布议事毕,赵佶回到福宁殿。少顷,内臣通报说蔡王求见,赵佶遂让赵似入内,屏退宫人后,笑对赵似道:“才yù让人请你过来呢,有事要与你说,果然兄弟连心,你这便来了。”

  赵似朝他施礼,然后平身,淡淡道:“陛下但请宽心,臣不会从灵驾西行。”

  赵佶的笑容便僵了僵,须臾才道:“朕是想跟你说,此去山陵,路途遥远,往返近一月,你和十三哥年纪小,就不必奔波了,留在宫中好生读书,也可慰皇兄在天之灵。”

  赵似默默听了,道:“十一哥只比臣大三月,却让他去,这理由稍显不充分。但臣还可上表,称为侍母疾,臣自请免西行。”

  赵佶冷了目色:“那你求见朕,是想说什么?”

  “有两件事,”赵似道,“一是放过我母亲。现在太后的人以诊治为名,将她禁足于寝阁,连我都不能进去。而且昨夜大火,太后恐怕不会不予追究,若她有制狱之意,还望陛下施恩保全。”

  “这个不难,太后那里朕可尽量劝说,保太妃周全。”赵佶顿了顿,道:“其实,昨夜火起不久,有人看见太妃自那薰衣耳房出来……”

  赵似遽然侧首看他,目中忧色一闪而过。

  赵佶微微一笑:“不过,朕没有告诉太后及宰执。此事会帮你处置妥当,不会把太妃牵扯进去。”

  见赵似不语,赵佶又道:“适才你说,找朕是有两件事。不如这样,你为朕做两件事,朕也许你两件事,如此公平罢?”

  赵似默许。

  赵佶遂道:“免从灵驾西行,算你为朕做的第一件事。作为回报,朕也承诺不追究太妃之责。至于第二件事,朕先说……”

  他负手缓步靠近赵似,放低声音道:“让你的人上奏太后,请太后卷帘。”

  赵似蹙眉,心下讶异。少顷道:“臣与朝臣并无联系,无法代陛下行此事。”

  “未必要朝臣,”赵佶道,“内臣亦可,只要能公开提议,让人知道……你必须答应此事,朕才许你提第二个要求。”

  赵似思量半晌,终于颔首:“好,我答应你。”

  赵佶朗然笑:“那你可以说第二件事了。”

  赵似道:“请把司饰内人沈蕙罗赐给臣。”

  赵佶并不觉意外,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含笑上下打量赵似,徐徐道:“昨夜之事我已听说……但是你不觉得,你首先要求的,应该是我赦免你们的罪么?”

  旋即幡然变色:“你身为亲王,却私通六尚内人,公然狎昵,秽乱宫闱;沈蕙罗供职六尚,侍奉帝后,却与亲王私下往来,行为不谨。你们二人都犯了宫禁重罪,如今你不上表请罪,反倒要求朕将沈蕙罗赐给你,真是胆大妄为!”

  赵似道:“你若要问罪,就处罚我罢,所有罪责我一律承担,只是别伤她分毫。”

  赵佶却又微笑:“适才我既答应你,再为你做一件事,那就不予追究了,可保你二人平安。但是你们以后不得再有接触,若被朕发现,必严惩不贷。”

  赵似默默无语。

  赵佶含笑拍拍他肩:“你也大了,到了该娶妻纳妾的时候。回头我请太后给你挑个好人家女儿做夫人,宫中有姿色的内人也赐你几个。至于那沈蕙罗,相貌平平,不值得你如此眷顾,只放在司饰内人中,也寻常得很……有几位掌巾栉的内人倒各有好处,孙小鸾比她美,梅玉儿技艺比她好,当初若非太后太妃另有顾虑,为先帝做典饰的,也该是那二位,而不是沈蕙罗……”

  “是,她们都不错,”赵似忽然打断他,冷发一言,“我和陛下一样遗憾,为何到圣瑞宫来找我的,不是她们,而是蕙罗。”

  (待续)

  55修罗

  赵似风驰电掣般的一吻,令蕙罗瞬间几乎停止呼吸,渐渐回神过来,但觉如在云端水中,周围天地混沌,惟他如浮木,与她相拥悬浮。她闻到他体肤散发的少年郎蓬勃的气息,如同阳光的香气。唇舌间感觉到他的探试,她亦满心喜悦,笨拙地与他回应。

  亦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风chuī布帛的声音,蕙罗如梦初醒,推开赵似侧首一顾,才发现周围四角各站了一个小huáng门,正在一位身着内侍高品服色的中年宦官指挥下拉着一匹长长的布帛为他们作遮挡。

  蕙罗羞愧难当,低首捂脸转身就跑。外围三三两两地站着不少人,窃窃私语,窥视着她。很多人不认识她,都在悄悄询问她的姓名身份。

  赵似追过来,蕙罗也拒绝他相送,独自跑回了尚服局。

  随后大半日都形同梦游,三魂六魄似丢了一半,又喜又忧,心里像有只鸟儿,时而欢歌如百灵,时而惊鸣如寒鸦。香积问她话,她也只是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将至午时,经香积提醒,才想起该去元符宫了。走到门外,忽见几位内侍把孙小鸾从她房间里拖了出来。孙小鸾厉声尖叫,又哭又闹,内侍猛敲打她头几下,她哭声稍歇,旋即又开口,却是在叫骂:“王湲贱人,无端害我,待我死后,必为厉鬼,生生世世纠缠着你,拖你入地狱……”

  她此刻双目赤红,语气怨毒,声音已喊至嘶哑,凄厉之极。蕙罗怔怔看着,止不住地微微战栗。听周围人议论,才知道昨夜之火归罪于孙小鸾,她即将被处斩。再往王湲房间望去,但见房门紧闭,却不知她在内是何心qíng。

  来到元符宫又见一幕惨状:廊下一根柱子上缚着一名内人,嘴里鲜血狂涌,胸前裙下血流成河。

  蕙罗不由骇异,匆匆入殿中,问安如茵:“她犯了什么错?”

  安如茵道:“她乱嚼舌头,把娘娘平日在阁中跟我们说的玩笑话传给外人听,娘娘让人把她舌头割了。”

  此时刘清菁听说蕙罗来,特命人传她入寝阁。今日刘清菁倒像起得早,自己已梳洗好了,正在修剪花瓶中的数枝梨花。

  蕙罗行礼后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对刘清菁说:“内人犯错,娘娘惩罚她自然是应该的。只是断舌属重刑,似应先通知宫正,宫正按律量刑,上报娘娘和太后后再实施。”

  “先通知了,这舌头就割不下来了。”刘清菁漫不经心地道,“宫正我已让人去请,很快会过来。”

  果然未及一刻,宫正便已赶到元符宫,见状大惊,对刘清菁道:“宫人犯罪,娘娘应先传宣我或司正来处理,不应先用私刑。何况这位内人若只因散布谣言,罪不至此。”

  “不仅散布谣言,”刘清菁慢悠悠地对宫正道,“她昨晚还跑到圣瑞宫,与蔡王有非礼之举,坏我宫中规矩,我一时气不过,就先把她舌头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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