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弑君,子弑父,逼宫篡位……
这些只存在于戏文中的可怕的故事,在一片升平的大周王朝之中竟然实实在在地发生过。——这个消息所带来的冲击和震撼,远比先前的反诗一案来得强烈千倍万倍!
黎县令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褚仲坦那老东西果然有后招”。
但当他正准备动大刑严审褚先生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更可怕的消息:那谣言并非生于桑榆县,而是在整个王朝境内,从每一个角角落落里,一夜之间同时爆发出来的!
黎县令摔落了手里的惊堂木,骇然坐倒。
罪魁不在桑榆县,这似乎是一件好事,但——
如此大规模爆发的谣言,必定不是一人所为,更不是一日之功。这必定是一场苦心筹划已久的、志在必得的阴谋!
这场阴谋的目的是什么?结果又会如何?
黎县令不敢去想,但那个答案已经明显得根本不需要去想!
这个王朝,要变天了。
一大早就去了茶楼的郑娴儿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消息。
起先她还没怎么留心,直到满大街每个人都在议论此事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忙叫上小枝上车回府。
府里也已经听到了消息,丫鬟小厮们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得空便聚到一起嘁嘁喳喳地咬耳朵去了。
郑娴儿直接去宁萱堂找了楼夫人,开口第一句话便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宫廷秘辛,既然直到今日才传出来,可见寻常官员也是不知道的。
但郑娴儿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她相信楼家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楼夫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怔怔地坐着,似在沉思。
郑娴儿意识到自己有些莽撞了,只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在旁边坐了下来。
过了好半晌,楼夫人终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这话,可真叫人没法子回答了。当今皇上继位是在癸卯年,老爷却是壬寅年秋天就离京还乡了。京城里的事、朝廷里的事,咱们又怎么会知道呢?”
“真的?”郑娴儿将信将疑。
楼夫人笑得有些无奈:“人尽皆知的事,我骗你做什么?”
郑娴儿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她依然觉得奇怪。
照理说,当年楼老爷三十多岁便已经官居二品,足可以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人中翘楚了,将来位极人臣已是可以预见的事,他怎么会忽然辞官还乡,抛下了一身的富贵荣华回来躲在这小小的桑榆县憋屈了一辈子呢?
而且,辞官的时间虽然有点对不上,却也只比当今皇帝登基早了半年多一点。——真的没有关联吗?
不是她好奇心强偏要问这个,而是这件事极可能关系到楼家的前程命运,关系到这一大家子人的生死啊!
见楼夫人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郑娴儿只得向前探了探身子,抓着她的手开始撒娇:“我是个没见识的,太太把昔年京城里的事说给我听听好不好?当年……如果皇上不逼宫,先帝最有可能传位给谁?老爷当年在朝中支持的是哪位皇子?假如当今皇上倒台了……”
楼夫人按住郑娴儿乱晃的手,无奈地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怕漏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知道多少?”
郑娴儿咧嘴谄笑:“太太糊弄我呢!您是二品诰命,进宫的机会可不少,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您就拣着不重要的随便说一点,让媳妇也长长见识嘛!我好容易嫁进世家大族来,却至今都不曾听说过京城里的事,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楼夫人失笑,顺手在郑娴儿的额头上敲了一记:“合着你嫁进来是为了听故事的?不是为了祸害我儿子来的?!”
郑娴儿“嘿嘿”地笑了两声,仍旧死皮赖脸地拉着手不肯放。
楼夫人一脸无奈,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当年的事,谁又说得清呢?当时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定北王——生母出身卑微,可是先帝偏偏喜欢他;当今皇帝是先帝唯一的嫡子,却不受宠。朝廷里头当然也是各有倾向啊,那些事情可就不是咱们能明白的了。”
“那么,老爷当时支持哪位皇子呢?”郑娴儿眨着眼睛一脸好奇地问。
楼夫人摇头苦笑:“老爷当时年轻气盛,并不肯在朝廷中拉帮结派。如果一定要说,他倒是跟当今皇上亲近些,可惜……可惜他后来得罪了二皇子,被二皇子一党的人抓住了把柄,以‘贪污赈灾粮款’的罪名参了一本。先帝震怒,下令革职逐出京城,永不录用。”
“啊?!”郑娴儿大惊失色。
不是一直都说老爷是辞官回来的吗,原来……
竟然是被革职的!罪名还是贪污赈灾粮款!跟那个黎县令一样,都是不顾老百姓死活的贪官!
郑娴儿的心里,楼老爷子的形象立刻崩塌了下去。
哼,贪官!
郑娴儿倒不是个嫉恶如仇的正义之士,她只是觉得,贪官就要像黎县令一样贪得坦坦荡荡嘛,身为贪官还在晚辈面前装出一副清高自许的样子来,那就有点儿无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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