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儿!”楼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郑娴儿扶着肚子,慢慢地站了起来:“桐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虽偏疼我,也不该疼到这个地步。我斟的茶怎么就没人配喝了?旁人还罢了,这屋里可还有一个是你的未婚妻呢!”
“未婚妻?”楼阙向众人扫视了一圈。
楼夫人忙道:“不错!二十年前你和宁大姑娘尚在娘胎里的时候,府里便已经替你们定下了亲事……”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却自己低了下去。
楼阙忽然笑了:“指腹为婚?”
“不错。”楼夫人咬牙道。
“好,就算是指腹为婚——”楼阙一转身在先前郑娴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顺手把郑娴儿拉过来,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整套动作毫无迟滞。就像先前喂食杏仁酥的时候一样,两个人配合之默契、神情之坦然,仿佛这是天底下最理所当然的事。
可是,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父母长辈的面前啊!
宁锦绣呆呆地站着,整个人已变成了木雕一块。
这两个人……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却听楼阙继续说道:“庚帖呢?定礼呢?就算是指腹为婚,后期也应当把这些该有的东西补齐全了吧?总不能随便说一句戏言,就算是定了亲的吧?”
楼夫人的脸上一阵发红,好一会儿才又叫瑞儿扶着慢慢地坐了回去,开口道:“宁大姑娘比你小了三四个月,咱们离京的时候,她尚未出世。”
“所以,没有交换过庚帖,也没有交换过信物。”楼阙得出了结论。
楼夫人忙道:“老爷和宁家老太爷都是最重信守诺的,说过许婚的话就算是定了的。你说的那些规矩,现在补办也来得及。”
楼阙冷笑:“重信守诺,一丝为定万金不移,那也得先有那‘一丝为定’才行!空口无凭说一句‘定过亲’,母亲觉得我会信吗?若是果真有过许婚之事,先前我数次进京,母亲为什么从来不曾提过我还有个岳家在京城?”
他这番话实在是半点儿也没给楼夫人和宁家母女留面子了。
待他说完之后,楼夫人迟疑良久,终于叹道:“阙儿,你先前不曾听说,并不意味着没有过这件事。当时许约之后不久咱们便搬离了京城,后来就断了联系,既不知道宁家生的是男是女,也没有中间人给两家交换庚帖。我和老爷都没有对这桩婚事抱太大希望,因此不敢贸然对你提起。至于后来你进京……你是为了求学问来的,我怎么忍心用一件不确定的陈年旧事来分你的心?直到这次回京,我和老爷才得知宁家姑娘至今未嫁。阙儿,宁大姑娘也快二十岁了!你耽误人家到这个年纪,若是突然悔婚,你让人家姑娘怎么办?”
“无碍的!”宁锦绣忽然高声喊道。
楼夫人转头看着她。
宁锦绣身子站得笔直,擦了擦眼角,带着哭腔说道:“退婚无碍的!若是楼公子实在不愿履行婚约,此事便不必勉强!”
楼夫人见状底气更足了:“你看看,你看看!这么好的姑娘,你若是辜负了,天也不饶你!”
楼阙放下郑娴儿,站了起来:“母亲不必如此。若是果真有过婚约,我自然不会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既然父亲也知道此事,我这便去问父亲,看他老人家如何说。”
“你站住!”楼夫人慌了。
“怎么?”楼阙回头,嘲讽地一笑。
楼夫人跟着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门口。
楼阙见状便明白了:“父亲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对吧?”
“阙儿,这是一门好婚事。”楼夫人叹息。
楼阙冷笑:“所以,所谓的‘指腹为婚’,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对吧?”
楼夫人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阙儿,这不重要。”
“当然重要!”楼阙的声音骤然拔高,“这都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母亲,你这是在拿着屎盆子往我的头上扣!”
宁锦绣以袖遮面,哭了出来:“你们……欺人太甚!”
楼阙可不管旁人哭不哭。他冷冷地看着楼夫人,咬牙:“我一向不惧骂名,可这也不代表我愿意接受莫名其妙硬塞给我的骂名!悔婚?背信弃义?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年华?母亲,这些罪名,我不想要!一个两个莫名其妙贴上来的女人都说是我耽误了她们的年华,当我是走街串巷收破麻烂苘的货郎吗?”
楼夫人被他训斥得面红耳赤。
若不是先前已经昏过去一次了,她真想就这么摔到地上去,总强似此刻这样的难堪!
楼阙看着母亲摇摇欲坠的样子,叹了口气:“母亲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儿子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瑞儿,还不快扶着太太回去歇息!”
“阙儿……”楼夫人仰头看着楼阙,一脸哀戚。
楼阙迎着她的目光,压低了声音问道:“母亲,当年的‘指腹为婚’,指的到底是谁的‘腹’、谁的‘婚’,您真的记不清了吗?”
“你……”楼夫人的脸色霎时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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