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笑了一声,仰头蹭了蹭他的下巴:“傻!”
楼阙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虞清英失魂落魄,好半天才喃喃道:“死了……你说,你娘死了?”
郑娴儿转过来看着他,平淡地道:“是死了啊。”
“怎么死的?是不是被楼家的人给害死的?!”虞清英泪流满面,尖声追问。
郑娴儿摇头:“不是。她是被我爹给打死的。”
“什么?”虞清英愣住了。
郑娴儿只得把昔年的事大略地向他解释了一遍。
虞清英不肯相信:“你母亲是郡主!她怎么可能嫁给小县城里一个烂赌的木匠?她的性子最倔强了,她不会甘心受人欺负那么多年……你不喜欢我,也不必编造这样的谎话来荼毒你的母亲!”
郑娴儿耸耸肩,漫不经心:“我也不知道我娘为什么眼瞎看上了我爹,但她的事轮不到我说三道四吧?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既然流落到了小县城,她还算是哪门子的郡主!”
虞清英被她这番话气得险些呛死,好半天才捶着竹榻吼道:“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没心肝!你母亲被人打死,你居然一点也不难过不愤慨,你还是人吗!”
郑娴儿嗤笑:“我若是有心肝,我自己也早被打死了,还能活到今天呢?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难过不愤慨了?后来我不是雇人去把我爹的腿打断了嘛!那时候我又不知道他不是我的亲爹!你要是早来告诉我,我不就叫人打得狠一点了?”
虞清英呆住,连嘴巴都忘了合上。
旁边几个羽林卫看着他,满怀同情。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女儿都敢雇人去打断自己老爹的腿。
已经打过一个了,还会怕打第二个吗?
看来以后大家都要把眼睛擦亮一点了,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未来的太子妃。——这是个狠人呐!
郑娴儿并不在乎自己的话有没有吓住了旁人。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气鼓鼓地看着虞清英。
事实上她对这个亲爹并没有什么意见,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旁人对她的事情管三管四。
都到这时候了才来管她,还管得住吗!
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有一部分恐怕永远也没有办法查到真相了。恰好郑娴儿对“真相”这种东西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当年安平郡主是怎么流落到了桑榆县,为什么嫁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木匠,有没有怀念过谁怨恨过谁,统统不在郑娴儿所关心的范围之内。
郑娴儿不喜欢想前想后,她喜欢过一天看一天,怎么高兴怎么来。
“弦儿……”虞清英抹了一把眼泪,迟疑着开口。
郑娴儿白了他一眼。
虞清英脸上一僵,只得硬着头皮问:“你刚才的话,都是真的?你母亲她……”
郑娴儿闷声道:“骗你干什么?死了就是死了!你都糊涂了二十年了,二十年里死几个人再寻常不过了好吗!”
虞清英心里堵得厉害,却不敢再指责她什么了。
这个女儿确实没心肝,可那都是因为缺乏教养的缘故——说到底,还是做父母的失职。
虞清英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郑娴儿看见他哭得那个没出息的样,倒是彻底放心了。
能哭就行。
人真到了悲痛绝望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这人能哭出来,说明昔年的情分也不过尔尔,想必以后不至于再想不开寻死觅活的。
那就没事了。二十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早该翻篇儿了!
郑娴儿长舒了一口气,往楼阙的怀里一靠,闷闷地道:“累了。”
待月楼的老板娘忙赔笑道:“隔壁房间里有床,姑娘可以先过去躺一躺。”
郑娴儿横了她一眼,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老板娘忙跪了下来:“姑娘您可千万别生我们的气,我们是真的不知道有这桩阴谋!您看,我们待月楼不是也损失了好些人吗?”
郑娴儿嗤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有阴谋,而是不知道楼明安已经削爵,更不知道他玩的是这么大的阵仗吧?”
老板娘讪讪的,不敢继续狡辩。
楼阙弯腰将郑娴儿抱了起来:“先去歇会儿,这些事用不着你操心。”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程末忙冲出去看了,回来禀道:“是葛四公子带着羽林卫来了。”
说话间葛丰已闯进了院子,隔着老远便叫:“楼阙,你胆儿真肥啊,明知是陷阱你也敢睁着眼睛往里闯!”
楼阙把郑娴儿放了下来,沉声道:“先把尸体收拾了。我们抓了几个活口在这里放着了,你叫他们再检查一遍,看看院子里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葛丰正要抱怨,忽然注意到楼阙满脸黑灰一身狼狈,忍不住又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
楼阙抬脚给了他一下子。
葛丰笑着躲开,装出一脸正经的样子来:“皇上知道你们又闯了祸,很生气,叫我立刻把你和‘那个惹是生非的女人’一起抓进宫里去见他!对了,听说你们这样玩命是为了救一个乞丐?什么乞丐那么大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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