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四下张望了一番,笑道:“这地方说是花园子,可是根本没种多少花嘛,倒是梧桐树一片一片的,打眼一瞧全是大叶片子!”
“就是这样了。”楼阙低低地叹了一声。
郑娴儿有些疑惑:梧桐树多,算是“特点”吗?
可是梧桐树根本不稀罕啊!她还记得早年在娘家的时候,院子里也有不少梧桐树的。每年春天开花季节,甜得发腻的香气能飘出几条街去,浅紫色的梧桐花落到地上,好看得很。娘亲在世的时候喜欢捡一些梧桐花回来洗净了熬粥喝,或者晒干了用来泡茶……
公主府的人应该不稀罕用梧桐花弄饭吃泡茶喝的,所以开花时节那些梧桐花应该能铺满一地吧?
这样想想,郑娴儿倒有些向往了。
此时花期已过,郑娴儿看着园子里的青石小路想了许久,终于笑道:“我娘应该很喜欢梧桐树。”
“是。”楼阙叹息。
郑娴儿转过脸来看着他。
楼阙抓过她的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叹道:“安平郡主很喜欢梧桐树,也很喜欢弹琴,所以给她的孩子取名叫作‘桐君’,虞清英逃亡途中的化名也是叫作‘焦桐’。”
“原来是这样啊!”郑娴儿感叹了一声。
片刻之后,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你的表字叫‘桐阶’,应该跟我娘没什么关系吧?”
楼阙拉她站起来,指着远处一座精致的小楼给她看:“那里曾经是安平郡主的住处,楼前遍植梧桐树,开花时节桐花落满台阶。”
“然后呢?!”郑娴儿听得有些迷糊。
楼阙叹道:“当年老太后——就是你母亲的外祖母——恰在开花时节来过一次,赞叹不已,回宫之后便作诗记叙所见所感。诗中有‘桐阶便是天仙路,何必崎岖上瑶台’两句,被好事者传至宫外,文人士子广为传唱。后来,‘桐阶’二字便成了典,用以代指美人,也有用来描写天家富贵的。”
郑娴儿用她那没多少墨水的肚子想了半天,笑了:“‘桐阶’代指美人?所以,别人喊你‘桐阶’的时候,差不多也就等于是在喊你‘美人’?哈哈,绕那么多弯子多麻烦啊,以后我就直接喊你‘美人’好了!”
楼阙深吸一口气,稳住。
不能打人,因为舍不得打,也未必打得赢;不能掀桌,因为太不优雅,也未必掀得动。
可是,他心里委屈啊!
这还能不能好好讲个故事了!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楼阙只得委屈巴巴地看着郑娴儿,小眼神儿那叫一个幽怨。
郑娴儿笑够了才发现楼阙的脸色不对劲,这一来可把她给心疼坏了。她也顾不得笑了,忙抱住楼阙的胳膊,摇啊摇、摇啊摇:“怎么了啊美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为了忍住打人的冲动,楼阙一把捞起郑娴儿抱在怀里,转身,从亭子里跳了出去。
郑娴儿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亭子外面。
惊魂未定的郑娴儿立刻就恼了:“跳……跳下来的?九级台阶啊喂!你还抱着个孕妇啊喂!美人儿你是疯了吗!”
楼阙不管,抱着她一路狂奔,一直跑到那座小楼前才停了下来。
他把郑娴儿放在了小楼的台阶上,凶巴巴地命令道:“坐着!”
郑娴儿很识时务,闻言忙把双手放在腿上,乖乖地坐着。
楼阙差点又笑出来,忙绷住了脸,把所剩无几的怒气划拉划拉攒到一起,硬邦邦地吼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桐阶’这两个字在用作典故的时候才表示‘美人’,它的本义代指的是‘安平郡主’!”
郑娴儿作为一个半文盲,并不能很好地领会那些诸如“本义”“用典”“引申”之类的奇奇怪怪的概念。
但她还是隐隐地听出了一丝不对劲儿:“你是说,你的名字,跟我娘有关?”
楼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说明白了!
可是郑娴儿其实并没有听明白。
她糊里糊涂地想着:这到底是哪跟哪啊?他的名字,怎么会跟她的亲娘扯上关系?总不能……
看着郑娴儿一会儿迷惑一会儿惊恐的傻样,楼阙终于彻底认命,放弃了启发式的聊天方法,选择了直言相告:“我的父皇,对你的母亲有过非分之想。”
“哈?!”郑娴儿张大了嘴巴。
楼阙在她身旁坐下,有些紧张地攥住了她的手。
片刻之后,郑娴儿一脸迷惑地转过脸来看着他:“有过非分之想,然后呢?他俩睡过没?你应该不是他俩生的吧?”
楼阙双手捂脸,生无可恋:“你想得太多了……”
郑娴儿长舒一口气:“不是啊?那就没事儿了呗?你绕这么大一个弯子,就是想跟我说这点破事儿?”
楼阙摇头:“不止这些,还有别的事。”
“那你说。”郑娴儿坐直了身子装作乖宝宝模样。
楼阙只得压住心里的忐忑,把自己打听到的那些陈年旧事一一向她说来:当年的安平郡主,是京城中无数少年郎梦寐以求的瑶台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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