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最近路昊在做什么吗?”肖文颜问道。
我的耳朵贴紧了门。
对方好像没回话,肖文颜继续说道,“你还恨他吗?”
对方还是没吭声。
我有些着急,想直接推门而出。这时杨一墨的声音透过洗手间的门传过来。
“文颜,你是不是最近见到他了?为何要突然谈起他?”
“没有,我就只是看到咱们这桌上这塑料花,想起来你们小时候不是总拿饭店的塑料花当暗号吗。什么一朵代表我今天想见你,两朵代表我今天不高兴之类的。”
杨一墨打断了她。
“你还记得陈季吗?”他问肖文颜。这个名字沉下去些许时间才惊起一些涟漪。他也是当年部队大院里的小孩。就是他当年带着一群小孩把在大坝上的三个人围住,要闹着推他们下去。
对方应该是摇了摇头,因为杨一墨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偶然从我妈那儿得知了他的消息。他现在已经在美国读书,准备考那里的大学。”
“他怎么……”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就在想,我真的羡慕他。倒不是说他出国读书之类的,我羡慕的是他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可我转念一想,他估计也有自己的限制,不然他出国的钱谁给的?肯定是他父母给的。父母给的就一定会有附加条件,他就永远不会自由。
“从小我就一直渴望某种东西。现在我知道是自由。但那时我还小,我不知道心里那个无底洞是什么。于是我开始尝试将你们作为填补那个无底洞的材料。可当我们熟悉之后,我开始忘记了初衷。你和路昊,在不知不觉中让我忘记了那个无底洞的存在,让我觉得它已经被填补了,而你们还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和我一起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于是我不愿意再对你们有所保留。因为那时的我觉得,你们对我真诚得毫无保留,不论好坏。
“可就当我彻底接纳你们的时候,你和路昊把我推下了水坝。从那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心情低落,我就会梦回那个坠落的时刻,看到你和路昊的脸,在水坝边,那么遥远,可又那么靠近。
“我知道你肯定有后悔过。我甚至敢肯定路昊在这之后也一直很愧疚。当时的情况并不是个五六岁小孩能完美解决的问题。可我骨折的腿,我后脑勺用头发盖住的伤疤,哪怕好了之后,总能在我不经意间疼得我坐立难安。我开始恨那个时刻,恨陈季和那些小孩,恨你带我们去那个水坝,恨路昊在我最无防备的时候选择背叛我,恨我选择彻底地相信你们。强烈的情绪转移了我对疼痛的注意力,我就这么捱到了高中。
“也许现在回想过去会有偏差,你如果想反驳我,一定要开口反驳我。因为我一直刻意给这份仇恨的情绪付出太多代价了。我不懂得怎么交朋友,我曾经心里的无底洞越来越明显,我心底里总幻想着另外一个自我做着那些疯狂又极端的事情。我想放下了。
“但我不会选择原谅。如果最近路昊找到你,和你重新联系上,不要带上我。因为我不会选择原谅他。我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只要他心中一直怀有对我的愧疚也好,对这个事的疙瘩也好,我过去那么多年对他的恨就不算做无用功。”
“可你并没有真的因为记恨而做出什么实际的复仇举动,只是在自己伤害自己。”
“你说得对。我就是想赌一把,赌他未来还会不会有勇气来见我。见到我之后会不会继续自责。显然我赌对了一半,他来找你了。”
“我们也只是偶然遇到,如果我们这辈子之后都不再遇到,那你不就是当了一辈子的蠢货吗?”
“不到最后一刻,究竟谁蠢谁聪明,没人能说得准。”
第54章 沈桦的自白(二)(完)
吃完饭后,肖文颜和杨一墨一起离开,我等到服务员进来收拾盘子,才出了洗手间。走到饭店门口,我被叫住了。肖文颜问我接下来什么打算,我摇了摇头,说还有作业要写,得先回学校了。
那之后,我决定不再去打扰杨一墨,也不再去做任何悄悄补偿他的尝试。听他说的话,他选择了放下,但不会原谅我。他应该会很快找到满足自己的自由。我也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
可我回不去了。
我打篮球的时候总会恍惚在场边看到杨一墨,我上课的时候总会将教室里某个同学认成杨一墨,我在宿舍的时候总会在打水或者洗衣服时认错人,以为杨一墨正看着我。
他至少猜中了我一点:虽然小时候我被逼迫推他下湖的那件事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却因为曾经强烈的自责对他念念不忘。
我开始怨他,为什么要让我一直带着愧疚和自责生活,为什么不肯原谅我。我开始赌气,既然他觉得我会去找他,那我就绝对不去找他,让他自己折磨自己。
高考之后,我找了肖文颜一起吃了顿饭,这顿饭就像我们在高中偶然重逢的那一次饭一样,我们都没有聊心照不宣的那个缺口。我特地查过杨一墨和肖文颜的报考学校,他们两个报了一个学校。为此,我报了离他们学校十分遥远的一个城市里的大学。
就在我收到录取通知书,准备入学的时候,我爸,我的亲生父亲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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