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得住,爱女心切的付总兵也坐不住,他听闻千金被打,急着催促表面冷静的夫人去看看,莫不是又树敌了。
全甄被他吵得头疼,火气上来,恰巧皇后娘娘派人送来请贴,邀一众女官的亲眷入宫相见。
付总兵沉了一对粗眉,纠结不已,他非女眷,无法前去,为表他这个为父的相思之苦,他将一枚银簪簪入夫人的发间,嘱咐实为凶器的此物的用法。
全甄瞪他一眼,表示聒噪,我儿何其多智,怎会需要你这蠢物。
付总兵讪笑,不厌其烦地交代清楚。
总兵夫人赴宫中宴,险些惊掉一整颗心肝。
皇后娘娘命付女官舞剑助兴,昔妃娘娘起了兴致,遂二人并舞,剑尖相抵,一招一式,胜似生死较量。
付女官有意相让,任由昔妃娘娘将剑靠在她脖颈旁。
满座皆惊,作壁上观,不敢妄动。
昔妃娘娘居高临下,“剑落下,与剑悬颈上,哪个更让人畏惧臣服?”
付女官对答如流,坦然无畏,“求死易,求生难,求生,就会生出畏惧。”
你不是要报仇吗,岂会轻易杀了我这般痛快,该慢慢折磨我才对。
昔妃娘娘收剑,笑得大方得体,“有劳女官相陪,本宫很是尽兴。”
一场杀机,湮灭于无形,仿佛从未有过。
全甄久久看住昔妃娘娘,忘了上下尊卑,手脚冰凉,脸上隐隐烧起来。
昔妃娘娘,太像她堂姐全潋了。
当年全潋不辞而别,她只知她去了黔州,嫁去黔州这几年,却再也寻不到她。直到宋逍入付府,呈上全潋的亲笔信,她才知道她已嫁人生子。
问及她的下落,宋逍只道她自有去处,便不肯再提。
她这外甥连一句母亲都不肯叫,其中恩怨,难以想象。
直到今日,她眼睁睁看她作了梁帝的妃嫔,才隐约明白,她或许卖夫求荣,才有今日的荣华富贵。
付夫人在宴上与昔妃娘娘颇为投缘,宴罢应了昔妃之邀,入她的朝夕宫用茶。付女官目送全甄,蓦然心跳如鼓。
昔妃不会真杀了全甄,可其余能做的却太多,她的软肋在法场上一夕暴露,日后明枪暗箭,就不会只冲她来。
那二人神色,又是说不出的熟稔,仿佛经年未见的故人,付女官担忧之余,心头涌上一种怪异的疑心。
尧姜殿下在朝夕宫的暗处,亲自看住那绰绰约约的一双人影。
昔妃娘娘似有所觉,阖上门户,屏退下人,密不透风。
某人嘲笑,站着没动。
付夫人一口茶没喝,直接切入正题,“娘娘像极了臣妇失散多年的堂姐。”
昔妃娘娘抿唇笑,不知过了多久,才抬眼,眼里装着岁月未曾消磨的宠溺,她将茶重新奉上,“甄甄啊,莫要急嘛。”
尾音上挑,眉峰微动,是她那个不拘小节的堂姐。
全甄红了眼睛,接过那盏茶,晃了晃升腾的热气,就直接泼在面前人的脸上。
昔妃娘娘被茶汤烫得满脸通红,茶叶粘在精巧的珠翠上,成为滑稽不失别致的点缀。
她暴脾气上来,掀翻几案,眼珠子要掉出来,揪着全甄的耳朵一通好骂。
“反了天了你!敢忤逆阿姊!”
全甄也胀红了脸,头一回不管不顾跟她对骂,“我忤逆你!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嫁到黔州那么多年找不到你!你嫁人归嫁人,竟然还不安分!你害夫婿,害亲儿,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两位衣着光鲜的妇人,不顾仪态地扭打起来,抓了彼此脸上无数道红痕,打碎无数器物,蓬头散发,衣冠不整,还在地上滚着大战,压着对方招呼巴掌。
也算一种情趣。
两人终于打累,气喘吁吁平复心绪,然后像小时候那样,指着对方一身狼狈,自以为胜利般地大笑。
指点对方的凄惨,效果么,就像照镜子一样。
昔妃娘娘少有如此痛快的时候,她笑出满脸的泪,“甄甄啊,你以为我出卖夫婿,岂知我在冷宫里困了十数年,委曲求全,才保得小儿性命,当年陛下雷霆之势,我一介女流,只有救下孩儿,以图后路啊!”
全甄看她凄惨模样,终究心生不忍,可她还记着方才她威迫千金之恨,她从鼻孔里出气,鄙夷,“昔妃娘娘苦尽甘来,风光无二,自然生杀予夺,呼风唤雨,臣妇微贱,当体谅您的苦难,送上小女任您凌|辱!”
昔妃娘娘拭泪,无奈,表示她用心良苦,“外甥女性子桀骜,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惩治她只为教她少走些弯路,都是自家孩子,才舍得打啊!”
全甄皱着眉扯开她的手,只因她将眼泪鼻涕擦在她名贵的衣料上,她嘴硬道:“臣妇不敢高攀娘娘,只求娘娘饶过小女。”
昔妃娘娘哭得稀里哗啦,弯了脊背,终究等来一只手,安抚她颤抖的背,于是她感动得一塌糊涂,哭得愈发起劲。
付女官,你可要尝尝,被亲人背叛的滋味。
全甄理好衣物出来,脂粉遮住伤痕,还是被付女官看出痕迹,她捋起她的碎发,抚着那道指甲痕,嗓音颤着恐慌与愤恨,“她敢打你……”
全甄抱着她,把银簪塞在她手心,附在她耳旁,一句句将她爹的牢骚说给她听,她听着听着笑出声来,那笑声有些凄楚,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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