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说别傻了,我才不想死呢,然而疑心太重,戏瘾上来,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没有失望,一点都没有,我只是没有感觉了,一生都活在背叛、猜忌、防备之中,也是很累的,我懒得争了,就好死一回吧。”
然后她很文艺地来了一句,“理之然也,情之然也,独非我之然也,何也?我错也。”
每个人都做他们认为合情合理的事,到了生死关头舍弃我,在我看来是背叛,在他们看来是当然,其实只是我没看开而已。
四十五度角,明媚而忧伤。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明白一个道理,人们喜欢站在伪善这边,即便它不是真的。
她佯装大度,实则恨得咬牙切齿。
她沉下嘴角,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他不由好笑,“你这是怪我丢下你,自己跑了?”
她冷笑,“弘王府的侍卫长,难道不是你的人,何以我都没收到他的消息,而你迅速销声匿迹?”
他便难得的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苦衷,她目光灼灼,也只得艰涩开口,“我往付府递了消息……”
他没有说,他递去的消息,是设计让付邃出卖她,一来为教她打探并州军的下落,二来付邃夫妇甘愿成为慕容衡手中制约她的人质,必要让她对他们绝情,日后对决,才能该舍就舍,不误大业。
他自己总不愿承认,他最想达到的目的,只是帮她断情。
他知道慕容衡一次次羞辱她时,他无比后悔,可她一次次化险为夷时,他无比欣慰。
他知道她受了许多苦,终究没忍住,放出消息亲自来救她,存着不足为人道的险恶心思。
他这样的人,竟然没放弃她,还舍命相救,他自己都要感动了。
只是她并没有感动,她知道他留她在慕容衡身边这样久,未尝不是顺水推舟。她联系当日付总兵逃命的情形,分明有数眼的纠葛,现在想来,并非是逃命途中被人截获,而是一开始就打算用她来换付铮和黔州军的安全。
她应该高兴,她不在付府被抓着,总算保住了这最后一点的温暖与颜面。
其实他们并不想置她于死地,只是相信她能化险为夷,她死了这么多回,早成了狼来了的故事,没有人相信,她真的会死。
尧姜耳边忽然响起水流声,在心上流淌,敲打着她的心房,在不停地问她,你难不难过?你后不后悔?你窝不窝囊?
有一瞬间,她感到心里空灵至极,似乎有所感,突然流下一滴清冷的泪。
她怔了怔,迈步向水声遁去,想要借那冰冷的湖水,彻底埋没自己的秽骨。
忽听背后响起突兀的声音,他从背后死搂住她,磕得她生疼,带着薄怒,扰了她的安宁,“你要干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可是却让她一惊,如梦初醒,有一瞬的感激。
尧姜看着那滴泪落入尘土悄无声息,良久,默默答道:“我有些怕。”
怕活过来,不知还要死多少人,比死更怕。
他附在她耳边,呼吸温热,诱惑道:“有些话,如果说出来,就不会害怕了。”
他一直觉得,她是个缺爱的孩子,在每一段感情里卑微讨好,患得患失,每个人对她的好都记在心里,想着加倍奉还,不愿相欠,可对她爱的人,又希望能欠着自己,这样,别人就必须喜欢她。
她一直在为别人而活。
他摸着她的后脑,她躺入他的手掌仰头看,蚊呐似的喃喃,“她是天上明月,而我总为凡间尘土,世情如鬼,我只是贪恋月色”,她懊恼,恍然几分娇俏,“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月光,也以貌取人。”
她微微转头,“换作是你,会怎么做。”
他掰正她的头,与她对视,眸中光华流转,原来已弥足深陷,“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月亮奔我而来。”
他趁她不妨,抽去那支狐簪,看那青丝流泻如画,面庞依旧正经,却爬上了温柔,“道不同不相为谋,天下人人皆有其道,又如何能同道,若不同道,便是缘分太浅,何必执着?”
她纳罕,檀口微张,难言的诱人,“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就一本正经去啄她的唇,眼中柔情似水,还在传道授业解惑,“擅藏者,人不可知,能知者,人无以藏。”
你要是藏得好,我未必能知道,可我知道了,也不是你藏得不好,而是我太了解你。
一吻清浅,她脸不红心不跳,他只好愈发搂紧了她,捏住她下颌,凑过去,轻咬她粉嫩的唇,不轻不重地碾磨,久久不肯离去。
她搂住他的脖颈,从唇齿间逸出一阵阵娇笑,一下下撞在他心上,撞得腹下烧得疼。她胸前的娇软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胸膛,那兰芷香气幽幽袅袅,摄人心魄,他忽然就想将上回没有做完的事做完。
她唤他,夹杂娇|喘,“仲渝。”
那声音温雅甜糯,把他推到一个明晰刻骨的位置,他不再是她的先生,或许早已不是,他只想用力把她嵌进怀里,永不分离。
她也不再是孩子,而是成熟而娇媚的女子,会对他勾魂般地笑,会对他挠痒般地娇,让他神魂颠倒,让他心神不宁。
他对孝昭仁皇后青涩的仰慕,都消逝在岁月里成为传说,而他对她的爱恋,却像愈酿愈醇的酒,等着拨云见日、厚积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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