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琰无言以对,只觉喉头哽咽,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抱抱她,不停抚她的背。
尧姜陛下顺着竿往上爬,抽抽得快要断气,“爱我别走!”
桑琰好心反被调戏,气得一把推开她,定睛一看,这货嚎了半天竟然一滴泪都没有,于是她更气,气得浑身发抖。
她甩着帕子,作羞愤状,“你你、你,你这个变态!人家再也不要理你了啦~”
尧姜愣了半天,假装没看见她眼中的泪光,十分应景地说了一句,“总有一天,你会乖乖回朕身边。”
说完还故意舔了舔嘴角,端的是一个邪魅狂狷。
然而桑琰没有走。
她终于还是最后握了握她的手,“姨父姨母的事,莫要太伤心了,成日喝成那样,平白让人耻笑。”
尧姜叹,“以前总觉得,日子长,原来这么快,这就叫子欲养,亲不待……”
桑琰就笑,“别这样嘛,你是个皇帝嘛,胸怀能不能宽广一点,别老是伤春悲秋的,不像话。”
尧姜瞪她:“那你滚吧,眼不见为净。”
桑琰当真麻溜地滚了,尧姜陛下目送她出宫门,然后叹了很长一口气。
为什么叹气,她懒得想。
当日两军叛乱,揪出宫里不少奸细,陈其带人当场斩杀,后宫里的夫侍们受了惊吓,纷纷称病,这几日也没工夫来烦女帝。
君后把自己锁在福宁宫里,闭门谢客。
女帝恍然觉得,宫里安静了很多。
春日夜犹凉,她戒了酒睡不着,没事出来走走,然后诗兴大发,心想熙熙攘攘的路上,都是匆忙的过客。
她碰见过几回颜指挥使,后者每次都说路过,终于在第无数次“偶遇”之后,他夺过她手里的酒壶,眼里嘲讽,嘴上怜惜。
他摇头叹气,“前日以无情观有情,只道有情皆孽,今日以有情观有情,却道无人不苦。”
他说:“你到底爱谁呢?”
是你唤阿娘的那个人,还是你唤师父的那个人,是那个曾经辜负你的人,还是那个现在为了利益与你为敌的人。
段首辅自上位以来,排除异己,扶持世家,太上皇与之抗衡,终有疏漏之时。后宫之中的夫侍,多为他授意礼部入选,前朝后宫,他都想把持。
女帝也曾斥责,可终究无力阻止。
两军叛乱之际,她趁机除去后宫之中他的眼线,换来他称病不朝,众臣行事懈怠,所上的奏表,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朝中可以没有陛下,却不可没有首辅。
尧姜并没有失望,意料之中的结果,段氏实力雄厚,她自始至终,当的都是一个傀儡皇帝。
她却终于想明白了,为何非要杀了那些夫侍,天下谁都可以给她送男人,只有他不可以,不可以。
女帝抬头看她的指挥使,忽然就笑了,她指着那酒壶,神情几分好笑,“我都换成水啦,不信你喝。”
颜无药果真就喝了,喝得淋漓尽致,摇摇欲坠,跟喝酒一样,清水不停地流下来,月色衬得那如玉脖颈,愈发诱人。
他拭干嘴边的水渍,眼中有了和她一样的醉意,他凝住她,难分难解,难舍难离,眼里的情意就要滴落,“为什么你爱的,都是得不到的人呢?”
尧姜却听明白了,他也在对他自己说。
她一笑,又清醒,目光炯炯,诚挚热烈,“一男一女,为什么只能有情,而不能有义呢?”
颜无药看住她,扔了那酒壶,终于笑出声来,无比畅快,“说得好,说得好。肝胆相照,何分男女呢?尧姜小友,无药有礼。”
她就与他三击掌,立此为誓,永不相叛。
情长比日月,此义共长天的三击掌盟约。
尧姜这辈子,总想着与人两清,她帮他替颜家翻了案,还他一个清白,就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效忠,将这看作两清。
她自以为不需要多余的感情,可他既然存了这个心思,她到底不忍全然否定,只得将这男女之情变为兄弟之情,希望他不要越陷越深。
她从未想过,越陷越深的人,有可能是她自己。
她从未想过,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却为何独独相信他。
黎氏叛国谋反一案,大刀阔斧地开始,却只能草草了结。
朝堂之上,首辅终于回来,字句为黎氏求情,女帝终于清醒,这些世家利益勾结,她何来撼动黎氏的能力,不过是运气好,敲开一个角,却被人发觉,再也凿不进去。
段首辅看着今日格外安静的陛下,心中酸涩难言,几回断了字句,却只得继续。
尧姜,不是我不帮你,现在还没到时候。
段首辅进言宫中可再进新人时,女帝终于变了脸色,她依旧笑着,神情却凄然惨淡,他心痛地想,她的无助永远藏得好好的。
女帝颔首,手一挥,“礼部去办罢,人不要太多,太多了,闹得慌。”
段首辅在武英殿见到女帝时,只觉她仿佛又瘦了许多,她一身常服,不在批奏折,在描一幅青竹。
他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
她没有抬头,“爱卿何罪之有?”
“臣明知陛下要打压黎氏,却没有相助。”
她说:“朕要废后。”
他心知她在赌气,不觉柔了嗓音,“陛下若不喜君后,少些恩宠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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