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尧姜_九纵【完结+番外】(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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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帝早已不需要一珩堂了。

  或许他早该想到,当年一珩堂助她平定东北军时,披的是禁卫军的皮——她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人知道她借用江湖势力,她不愿意示弱,留下任何质疑她实力的名声。

  当初说好要与他兼济天下的人,根本不信他,甚至重用他们共同的仇敌段氏,美其名曰用段氏约束世家,实则却在防备谢氏。

  他被逼着娶了慕容氏的宗亲,后者不过是女帝的暗探,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女帝回京之时,正逢朝中清洗,朝局虽已大定,仍有余孽待除。她却称病不朝,一切交给太子,留东南军的能人异士帮衬,再加上锦衣卫——锦衣卫两名付姓同知,从黔州军中抽调出来,她都信得过,却迟迟没有重封指挥使。

  女帝回京之时,形容枯槁,抱着一副血迹斑斑的盔甲,丢了三魂七魄,行尸走肉般回到甘泉宫,枯坐了一天一夜。

  西北军都统亲自陪她回来,太子一下朝就在甘泉宫外跪着,与亲爹一起求她节哀。

  直到外面响起太子晕厥的呼喊,她才出来,目露惊慌,却还抱着那副盔甲。

  太子装晕装得僵硬,女帝却浑然不觉,看着他人事不省的模样,眼里慢慢露出惶恐,愈发搂紧了盔甲,蹲在地上一声声唤着“阿樘”。

  那是陈总管第一次,看见她众目睽睽之下,身着女帝衣冠,哭得泪流满面、生不如死。

  她哀泣:“你也不要我了吗……”

  慕容樘被女帝并一副盔甲压得死沉,拼命给亲父使眼色,表示他装死快装成真死了,黎显立即会意,抱起女帝就走,陈总管命人备好了药膳,都是颜指挥使常做的。

  尧姜不肯吃,拼命地吐,吐到腹中空空,又酸又苦,还不肯吃,勉强喝一口茶,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不停地拿衣袖擦。

  黎显何尝不难过,不过与她比谁先憋下去,等他憋得鼻子红、眼睛红、耳朵红,哪哪儿都红的时候,才可以开口说话,好在比尧姜快一点。

  他说:“你不爱惜自己,也不爱惜这个孩子了吗?”

  尧姜捂住肚子,眼里难得流露些许无助,些许软弱,些许迷茫,她喃喃道:“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该生下来,还是陪他死……

  黎显把装病的阿樘喊来,“阿娘有了你的弟妹,你劝她要保重自己。”

  慕容樘虚弱无力地上前,趁尧姜去握他的手,取走那副铠甲,再整个人钻进她怀里,嘤嘤哭泣,孤弱无依,“阿娘不要阿樘了吗……”

  尧姜崩溃大哭,和儿子哭成一团,心里破了一个大洞,血肉汩汩地流,已经忘了为什么伤心,只知道伤心,伤心,伤心……

  尧姜小时候,颜无药总是想方设法逼她喝药,她最知道怎样叫他心软,他生气时就不说话,等见他气消了些,才假哭,可怜兮兮地求:“少喝一碗吧。”

  他必然不忍,边唠叨边替她拭泪,这法子次次奏效,所以她害他杀他,只要这样都能哄得他原谅。

  她不过是一直在挥霍他对她的宠爱。可这一次,他再不能替她擦眼泪,他已离去,再不归来。

  黎显听了许久她破碎在风中的压抑哭声,直觉此事并不简单,尧姜屏退所有人,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最终告诉了他那个答案。

  害死颜无药的并不是体内的蛊毒,而是一个秘密,一个被他窥破的秘密。

  他给她的安神汤,自入西北,她再未喝过——她知道了他或许是清严的儿子,犬戎的余孽,她不信他。

  她甚至默许了,段太师伺机杀他。

  还有什么比她不信他更令他绝望的呢?所以他知道,仍作不知,甚至喝下她给他备下的安神汤。他对她的爱已成了溺爱,所以她要什么他都愿给,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明明那样一个智慧通透的人,偏偏在情字上如此执迷。

  可惜,他不知道另一个秘密,他的生母全潋,是孝昭仁皇后真正的孩子,而昭廉太子,才是全氏的嫡长孙。这也正是为何昭廉太子不像皇后,而尧姜像的不是皇后,只是全芙。

  孝昭仁皇后并非文帝正室,第一个孩子决定了她能否为后,她与全氏合谋,许诺给全氏一个太子妃。

  段辜存知晓了这个秘密不久,便在临去西北前告知她,这也是为何尧姜默许太师杀他——颜无药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

  只要他活着,一旦被老臣们发觉,他就是她帝位的最大隐患。所以她对他说,我死在你前面,你要记得我,后半句她没说出来——你要记得我,就别抢我儿子的皇位。

  尧姜说到此处,完全失控,她抱着颜无药的盔甲,恸哭失声。

  黎显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那样哭,仿佛天河倾倒在了眼里,她伸手掩在面上,那泪就从指缝里溢出,无休无止。

  他想她是太痛了,在她当初狠心让他发觉让他绝望的时候,一定是低估了这份失去,有多痛彻心扉。

  如果颜无药能看到她为他流的泪,就一定会明白,她爱他至深,每一夜他喝的安神汤,都是没有毒的,她只想让他多休息一下,呆在营帐中,才不会被段太师的人刺杀。

  她唯一的残忍,只是告诉他,她不信他了,她枕下藏了匕首,防的就是他。

  她想让他在她死后,远远地离开,只在心里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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