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姜说:“那我的孩子呢?”
他眼里一闪而逝的阴沉,抬眼已是春风满面,字字坚定,情深似海,“我视如己出。”
尧姜冷笑,“你去见过太师了,才会想借着废太子,逼我舍下这个孩子。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陛下腹中有子,何愁江山无以为继?”
她一语中的,“你哪里是要废太子,分明是逼我留下太子一个孩子,来堵住悠悠众口!”
谢喻无声地走到尧姜近前,修长食指忽然拈起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那样地看着她,一双深不见底的乌黑眸子,熠熠如星,又沉沉似海,目光里隐约藏着一丝探究,无比想将她看穿。
毫无预警地,他忽然扳过她的脸,狠狠吻向她的唇。
他心中嫉妒、怒愤交加,撕尽一切伪饰,用炽热的唇堵住她冰冷的话语,攻城略地,征战沙场,充满了占有欲,不容人有一线生机。
尧姜大惊,下意识地挣扎,他粗暴地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死死按在石桌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幽深,仿佛暧昧不明,“慕容尧姜,你到底要什么?”
他眯着眼睛看她,像是在审问一个老奸巨猾的犯人。尧姜却终于笑了,她捂着肚子,笑得泪流满面,笑得无奈,笑得嘲讽,笑出郢江王的样子,玩世不恭,笑尽苍生。
尧姜推开他,站起身来,嘲弄的双眼终于完全聚焦在他身上,却置身事外,如同在看一场好戏,轻启低哑的嗓音,“我警告过你,不要动太子,你每动一次,太师就会得利,却没想到,你们如今的目的,竟都是我腹中的孩子!”
她忽而哀叹,“可叹我一心为国,被臣子算计,连亲儿都保不住了……”
谢喻抚过自己的唇,抬袖拭去唇角血丝,想起她的剧烈反抗,残忍终于压过怜惜,脸上是极其诡谲的笑意,“亲儿?正是你亲儿命我,劝你喝下打胎药。”
“你知道为什么全甄那么恨你?就是因为当年你爱她,爱到非她不可,皇后一碗绝子汤,让她再也无法有你的子嗣。”
尧姜脑中弦断,彻底傻了,完全无法思考,抵抗同样无用。
为什么会这样?爱人离去,臣子离心,陈年纠葛,一个打击接一个打击,无一不是不堪承受。
信念崩塌,未有生趣。
谢喻还在继续,“皇后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昭廉太子。即便不是她亲生,她也不惜绝了自己亲儿子的后,你也一样,只能有太子一个儿子,你腹中这个孩子,是他的血脉,就更不能留。”
这一次,谢喻难得与太师达成共识,借着太子的手,借口那人的皇室身份,要除去情敌的孩子。
这个孩子留下来,她就会永远念着他。
谢喻说完了她,再说自己,同样可悲可笑可怜,“你利用段氏制衡谢氏,你派宗亲前来监视,你根本不信我,连我的婚姻都拿来交易!你我君臣,早已没了共同兼济天下的信任!”
“住口!”女帝顿喝,身体发颤,面容痛苦,“朕如何,容不得你痛责!”
“你还真是矜狂,众叛亲离还有这等底气!太子摄政,如今梁宫已不是你的了!”他笑意转冷,勃然震怒,针锋相对。
两处怒火滋烧,自欺欺人不再,无人不受煎熬。臣逼君,子逼母,或许世道,本就如此颠覆。
君臣猜忌,知交离心。他心中嫉妒的根芽,被耳边小小鬼魅蛊惑,疯狂到攻城略地,弃械后凄迷叹息,隐晦成他心中一道绚烂欢喜的光。
一生或许只有一次,这样不顾一切的靠近。
他说出所有怨怼,表达刻骨爱意,伤害她也伤害自己,赢得无上快感,终于可以不顾什么君臣,不做什么君子。他逼她到角落,只想像在当年大理寺牢中,再救她一次,然后她以身相许,他与子同归。
他不再需要她,选择让她需要他,这就是他的爱,或许自私,绝不更改。
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了,都不能再无嫌隙了,既然做不了君臣,做不了挚友,何妨,去做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谢喻尽量平稳地叹息,极力压抑心中的忐忑欢喜,像一个初识情爱的少年郎,连神采都澄澈出故旧的光芒。
他不知何时爱上慕容云,又不知何时爱上慕容尧姜,他们是两个人,又是一个魂,他分不清,也不想分。
他大半辈子都只爱一个人,只等一个人,他不想无疾而终,至少要争取一回。
“你我可以不做君臣,去到世外桃源,只做夫妻。只要你舍了这个孩子,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尧姜握紧了手中的诗行,久久不答。这世上一心向她的人已然离去,没有人告诉她,真相残忍如斯,人心更是恶毒,到了这个地步,该何去何从。
她用心筹谋,换得臣子恩怨相对,她保家卫国,换得臣子算计迫害,这个世道,她是不懂了。
心如焦土,一片狼籍。
她笑,“这你就中了太师的计谋,他就是想赶你走,你不怕他斩草除根?”
她看他,笑过之后的眼底,一片冰冷,随之而来的怒海滔天,一眼即可夺命。
“我不怕,有你在,他不敢把我怎么样。他知道你……病重,必会顺你心意,他舍不得权位,我舍得,我带你走,去看江南草长,塞北风光。”
她摇头,怒气消散,保得三分旧情相劝,“你当年为我批了三段姻缘,第一段是黎显,第二段是段辜存,第三段生死与共,一生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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